“今年这里还是这么冷,要是风雪变大可就不好了。”卡埃勒顶着风雪推开了猎人小屋的门,她厚实的兽皮大衣上面早已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雪,就像是在衣服外面又罩了一层衣服似的。 她熟练地把雪拍掉并往壁炉里面丢了几块木柴,原本暗沉的火光很快变得更加明亮,室内的温度开始回升。 这里的地板和墙面都做了处理,冷风很难透过那些兽皮和布钻进来,唯一用来观察外面的窗口外全是肆虐的风雪,漆黑的树林就像是怪物的投影一样。 如果今晚有人发现这里,最起码他还能得到热汤和毛毯的款待,但明天可就不好说了。毕竟物资都是卡埃勒带来的,明天她还要继续深入冰原,这些东西她是要全部带走的。 没有想到,这次回来祭祖还能捡到男人,这是某种预兆吗?卡埃勒一边给自赎会的大家回信,一边想到。 “咳咳……水,我要喝水。”躺在床上的男人忽然发出呻吟,火光的映照下可以看见他的脸和整个身体上都遍布着各种狰狞的伤痕,正常人很难想象这个人到底是遭遇了什么才会变这副凄惨的样子。 男人的体温很高,而且还在不断地出汗,即使使用冰袋降温也没有多好的效果。 “这个病秧子……要是今晚熬不过去可就死定了。”卡埃勒有些无语地抓了抓脑袋,她拿起桌子上的水囊走过去把人扶起来喝水。 她是在回老家的路上捡到这个快冻死的男人的,他运气不错,居然正好倒在雪路附近被她发现了。 卡埃勒来这里的时候有没带多少应急药品,现在这家伙在发烧,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喝了水以后男人安静下来,从他紧皱的眉头和一直没下降的体温就能判断,他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好。 “放过我,我已经不会再做那种事情了……”他抓着被子呻吟着,“我还不想死!” “这么咬紧牙关会把牙齿咬碎的,放松点,这里没人杀你。”卡埃勒试图把手帕塞进男人嘴里,以防他无意识地咬碎牙齿。虽然他看起来好像没几颗完整的牙齿了,但总比臼齿全碎了要强。 “真是奇怪,怎么会有人来这种地方的?往常这个时候可看不见旅者和猎人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男人缓缓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是木头搭建的陌生横梁,火光将一个巨大的身影映在覆盖兽皮的墙上……好像有点眼熟。 他感觉全身不仅滚烫无力,还痛得要死,根本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喉咙也像被堵住似的发不出声音。 “你终于醒了啊,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的?”抱着手臂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卡埃勒睁开眼睛,她看着床上瞪着眼睛的厄尔诺,伸手把水囊提过来,“再喝点水吧,生病就是要多喝水,要去方便的话给我说一声,我带你去。” “不……不用了,我得离开这里,那个人还在追杀我。”厄尔诺发现自己的衣服似乎被换过,现在的衣服套在他身上就像一件大衣或者说是长袍。 “这是你的衣服吗?” “对啊,毕竟你的衣服都被雪浸透了,要是不换的话会和你破破烂烂的皮肤黏在一块伤上加伤。你放心,你这种弱鸡我才看不上呢,我喜欢强大的男人。”卡埃勒托腮看着耳朵都红了的厄尔诺,觉得这些男人都婆婆妈妈的,还想的挺多。 “你是谁?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好好躺着,现在不用担心会有人来追杀你,除非他不要命了。外面的暴风雪可不是闹着玩的,只要稍微不小心就会被雪活埋了。”卡埃勒听见雪花砸在窗户上的声音,开始担忧今天晚上的暴风雪会不会像过去一样大到能把树木都给压垮或者引发雪崩,她可不想被埋在雪下面。 “估计要等明后天暴风雪才会停下来,我准备了足够的物质,在这里住几天还是没问题的。对了,你叫我卡埃勒就好了,我曾住在这里,恐怕比你有经验多了。” 外面寒风呼啸的声音的确很恐怖,稍微放下心的厄尔诺闭上眼睛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看你的样子,你应该是这里的雪域蛮民吧?那群矮巨人和人类的后代果然都很高大。” “不许叫我蛮民,小心我把你从这里丢出去。”卡埃勒说着冲厄尔诺威胁性地挥了挥拳头,她最讨厌的就是被当成没头脑的野蛮人,他们可是能在这种极寒的条件下都能生存下去的民族,怎么可能只靠蛮力和本能! “好好,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以后不会了。”虽然知道卡埃勒只是说着玩的,但厄尔诺还是认真地道了歉。毕竟关于这个民族的事情他也只是从书上了解来的,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些巨人的后代。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打算去雪山上干什么?” “去祭祖,我父母都埋在那里,每年我都还是要回去看看他们。今年特地提前了一些,没想到遇到了你这个倒霉蛋。”卡埃勒说着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厄尔诺,“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身上伤这么多的人,你居然没痛死,还真是神奇。” “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觉得全身都在疼,你有止痛的药剂之类的吗?”厄尔诺有些难受地闭上了眼睛,他平时全靠药剂止痛,现在貌似那些药的效果都不大好了。 “没有,我可是战士,小伤小痛忍忍就过去了!”卡埃勒说着有些得意地展示了一下身上结实的肌肉,她的身体好到小伤小痛压根不用放在心上的程度。 “你就忍忍吧,不行喝点酒缓解一下,喝醉了就不痛了。” “开什么玩笑,喝酒只会让伤口恶化的好吗?你带来的食物不会只有干粮吧?”厄尔诺已经开始觉得自己不如被冻死算了,不过肚子的哀鸣他还是不能忽略的。 “啊哈哈哈,确实只有干粮。要是你吃不动,我可以嚼碎了给你吃。”卡埃勒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前小时候她吃不动东西的时候大人也是这么干的。 那个时候部落的大家都住在一起,但后面他们基本上都翻越雪山去了城里……只剩下几个老人和固执的守旧者还坚持生活在雪山上。 “我宁愿饿死……你给我点稍微软一些的东西让我自己啃吧。”厄尔诺说着伸出手,他手上的绷带都全散开了,下面的皮肤就像得过某种皮肤病一样的看得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比较软的……这里还有点果脯,你吃不?”卡埃勒无视厄尔诺手上的伤痕,直接转过身开始掏包,结果别的没找到,居然找到了上次精灵朋友送给她的果脯。 精灵出品,必属精品,最起码果脯是最棒的。 “全都给你了,这应该是桃子做的,要是硬的话就多含一会儿。” 厄尔诺不太喜欢吃甜的东西,眼下他也没有可以选择了,于是干脆接过来抓了一把塞进嘴里。 果脯在寒冷的天气下也变得像冰块一样硬,含了一会儿之后也不见软化,但甜滋滋的味道让难受的感觉稍微缓解了一些。 “太甜了,我很少吃甜的东西。” “少废话,有吃的不就行了!”卡埃勒肚子还不饿,只不过看着厄尔诺吃东西她也想吃,于是她掏出了一包肉干吃了起来。 肉干是蜜莉恩做的,别说还真的挺好吃。下次去找蜜莉恩讨教一下肉干的做法吧。 勉强把肚子填饱了以后,厄尔诺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体内魔力的流动,之前的召唤把他储存的魔力几乎消耗一空,现在虽然恢复了一些,可也没到能使用的程度。 要想逃过追杀恐怕只能离开这片大陆了,也不知道现在海盗海巷还有没有通向东方的商船。 “哎,我这是什么运气啊!” “你怎么不幸了,展开给我说说?”卡埃勒原本在看书,听到厄尔诺一声接一声的叹息,看不进去书的她干脆放下书,拖着凳子坐在床边好奇地问道。 厄尔诺用那种“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的眼神看着露出讨好但看起来恐怖的微笑的卡埃勒,他用手摁了摁紧皱的眉心以后说道:“每个人的不幸是不同的,你觉得无所谓的事情放在别人身上也行就是莫大的痛苦,如果你要倾听别人的苦难,那么你就要做好与他人感同身受的准备。” “你放心,我没有打算否定和嘲笑你的过去,这是倾听者最起码的尊重,不是吗?”卡埃勒露出了认真的表情,不过严肃起来只会让她显得更加可怕。 “好吧,那我就讲讲。”厄尔诺也没觉得自己的过去被人嘲笑又怎么样,他也只是挑了一些发生过的事情来讲。当然,对自己不利的坏事他还是没打算告诉眼前的女人,他还是害怕被对方抛下。 “好吧,那我就很简单跟你说说好了。”厄尔诺也没觉得自己的过去被人嘲笑又怎么样,他也只是挑了一些发生过的事情来讲。当然,对自己不利的坏事他还是没打算告诉眼前的女人,他还是害怕被对方抛下。 “所以说你是个没得到赏识,走了歪路的魔术师咯?难怪你会变成这个样子,能够理解。”卡埃勒摸着下巴打量厄尔诺,“如果是魔女的话,说不定能治好你身上的伤。” “我已经试过了,没用,这些伤是报应和代价,是无法消除的。”厄尔诺有些疲惫地眨了眨眼睛,“我要睡了。等暴风雪停了我就离开这里,不会打扰你去祭祖的。” “你放心睡,就算有雪怪闯进来,我都不会让它们打扰到你。”卡埃勒露出自信的笑容,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觉得可能很快风雪就要停了。 卡埃勒猜的确实没错,大约十二个小时以后暴风雪真的停歇了,太阳照耀在厚到把入口都封住的雪上,隐隐透出让人觉得舒适的蓝色。 厄尔诺感觉烧似乎退了,他坐起来看看卡埃勒在做些什么。 卡埃勒在暴风雪减弱的时候就开始收拾行李,很快她又背上了那个巨大无比的包。里面的东西其实是分层叠放的,食物、应急药品和替换的衣物都在上面,遇到紧急情况,她能果断丢弃一些不需要的东西。 “叩叩。”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卡埃勒立刻去开门,发现居然是裹得像头熊的伊斯塔。对方精致的脸都冻得通红,显然是有些受不了这里的环境。 “我的好兄弟,辛苦你了,我说的病人就是那位。”卡埃勒指向厄尔诺说道。 “你好。”厄尔诺分不出眼前来者的性别,也不敢随意开口。 “这不是通缉犯吗?卡埃勒,你干得不错,回去我会好好跟会长汇报的。”伊斯塔说着拍了拍卡埃勒的肩膀,这家伙运气可真好,每次出门总能遇到一些好事,这次居然连通缉犯都捡到了。 “我只是看他躺在雪地里,担心他死了才把他带过来的……不好意思,厄尔诺先生,我也不想的。”卡埃勒愧疚地看了厄尔诺一眼。 “算了,你救了我的命,我也不好抱怨什么。”厄尔诺扶着额头叹了口气,最起码在别人的地盘上,那些疯子不敢轻举妄动。 厄尔诺主动从床上坐起来穿好衣服,顺带把被子也带走了——这个温度他这个穿着恐怕会被直接冻死,还是多裹一点为好。 “卡埃勒,希望我们下次见面会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地方。”厄尔诺跟着伊斯塔离开时回头说道。 “啊,那当然!如果你进了监狱我也会来看你的。”卡埃勒对着两个离去的朋友挥挥手后,转身坚定地走向身后的雪山。 她的祭祖之路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