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痛犹如万箭穿心。 南漾感觉到自己的腹部好像被人狠狠的揪住,每一次的剧烈的收缩的都像是要将她的内脏狠狠的捏碎。 每一根神经,都被疼痛的放大感占据着。 她似乎感受到了孩子想要出来的急迫。 南漾一身湿漉漉。 疼的麻木,根本挪动不了丝毫。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手机。 她一只手护着小腹,另外一只手,拼命的去够手机。 当手机抓在手里的刹那,南漾喜极而泣的眼泪随着疼痛难忍的眼泪一起夺眶而出。 她眼前迷茫。 手机屏幕上面的字体好像是发生了天旋地转的扭曲。 南漾用力的闭上眼睛,再次睁开。 用忽然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的清醒来让自己找到了贺禹州的手机号码。 她点下去。 手机便无力的顺着手指一起滑落在地上,南漾扭头看着处于呼叫状态的手机屏幕。 眼睁睁的看着时间一秒秒的度过。 那边。 始终没有响起贺禹州的声音。 她放弃了。 南漾喉咙剧烈的滚动着。 好疼啊。 是每一个人都会这么疼,还是只有她自己那么疼? 咬紧牙关,五官扭曲,也依旧阻挡不了那排山倒海一样的疼痛。 她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因为另一个生命的破土而出而在不断的流逝。 大抵,就到这里了吧…… 南漾一只手扶着小腹。 你要是命大,你就自己给自己找一条生路,你就自己出生吧。 我为你做不了什么了。 到底是谁说的女子本柔,为母则刚? 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这样的。 不能因为女性生来就拥有孕育生命的器官,就将女子隐忍、英雄、伟大,全部轻飘飘的归咎于母亲两个字。 没有人愿意忍受痛苦,去获得一个为母则刚的称号。 她是会疼的,疼的撕心裂肺,疼的……不想要孩子了。 可是…… 南漾缓缓的瘫软倒在地上。 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她缓慢的张开双腿,用尽自己最后一丝气力,“啊——” 这一声。 终于被外面打扫卫生的阿姨听到。 阿姨走到门口,轻轻的敲敲门,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太,是您在里面吗?” 因为南漾平日里性格孤僻,不和她们交流。 她们总觉得南漾不好相处。 和南漾说话也是极其谨慎。 唯恐那句话不合适,会引起女主人的不开心。 里面久久没有传来回应,阿姨沉默了一下,她在转身就走和进去看看之间选择了转身就走。 她下楼之后。 越想越不对劲。 正好家庭医生来给南漾量血压,问道,“太太还在房间睡觉吗?” 家庭医生也觉得南漾是她带过最不听话的孕妇。 每天让她出去走走,保持一定的运动量,人家听着,就是不照做。 不过幸好南漾吃的少,不会导致孩子太大的情况,大概率生产的时候不会发生难产的现象。 阿姨说道,“一早就去书房了,交代我们不要打扰,您知道我们太太的脾气,她吩咐的事情我们不敢不听,现在还在里面呢。” 家庭医生说道,“您带我上去瞧瞧。” 阿姨急忙放下手里的活,带着家庭医生去了书房。 阿姨在外面敲门,轻声说,“太太,我带医生来给您量血压了,我们可以进去吗?” 阿姨还在征求南漾的同意。 家庭医生却凭借自己过人的嗅觉,敏锐的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她急忙推开阿姨,直接破门而入。 里面呈现出来的一切,让阿姨尖叫失声。 血。 到处都是血。 南漾躺在血泊里,身上纯白干净的孕妇裙,已经被染成了鲜红的色。 房间里迎面而来的血腥味仿佛成了具象。 熏的人根本没法睁开眼睛。 家庭医生迅速跑进去,吩咐阿姨说道,“快点打急救。” 阿姨踉踉跄跄的去拿手机。 医生蹲在南漾身边。 她感觉到不对劲。 她迅速掀开了南漾的裙摆,就看到孩子的头已经要出来了。 这样下去。 孩子会有窒息的危险! 医生眼眶湿润,她握住南漾的手,不停的鼓励说道,“太太,您醒一醒,孩子快不行了。” 南漾依旧沉沉的昏迷着。 家庭医生坐在血泊里,她哭着喊道,“南漾,南漾,你醒一醒,孩子马上就出生了,你再努力一下好不好?我陪着你,你不是一个人。” 家庭医生凄楚惨烈的话在房间里久久的回荡着。 她做了二十年的医生了。 从来没有那一刻如此绝望过。 她不停的给南漾做着复苏,“南漾,南漾,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在这一刻。 她想的并不是这个孩子和南漾出事,她需要如何向贺先生交代,她想的完全是一个女孩子的痛楚,一个母亲的绝望,两条生命的逝去。 南漾眼皮微微动了动。 医生喜极而泣,“南漾,你是不是听到我说话了?宝宝的头已经要出来了,我们再努力一下好不好?” 南漾睁开眼睛。 只是一条小小的缝,“医生……” 医生嗯嗯点头,“是我,我在。” 南漾又说道,“孩子……” 医生急忙说道,“南漾,试一试,孩子、孩子没事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孩子这样的情况多久了,但是事到如今,她只能这样对南漾说。 哪怕是善意的谎言。 总要保住南漾的命啊。 南漾嗯了声。 医生抓起一把南漾的头发,让南漾咬在嘴里,这是她们家乡的接生婆几十年前就用的老办法。 产妇在脱力之时。 本身没办法再次发出生孩子需要的力量。 可以借助生理反应。 比如说,深深的咬着自己的麻花辫,头发在口腔里乱戳,会形成干呕的生理反应。 干呕的时候,整个人的身体是向下发力的。 和生产所需要的施力的方向,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是医生没用过。 她是现代医学毕业的妇产科医生,她并没有临床试验过这些土方子的可用性,但是她现在病急乱投医。 南漾咬紧头发。 跟着医生的节奏。 她身体佝偻着,疼到一定的程度,已经麻木了。 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骨盆一点点裂开的声音。 好像有什么东西撕裂了。 南漾发出一声无力的惨叫,终于,孩子滑落下来。 南漾彻底脱力。 她感受到和自己血脉相连了八个多月的孩子,从自己的身体里脱落,就像是一颗小小的果实,终将离开了树木的滋养,它成了一个人。 南漾昏死过去。 救护车疾驰而来。 医生抱着刚刚出生的小孩子。 孩子并没有发出人生的第一句啼哭。 她笑脸又青又红,眼睛嘴巴紧紧闭着,两只小手也没有攥成小拳头,反而是软软的瘫着。 医生指尖颤抖着,靠近小婴儿的鼻。 她浑身发凉。 这孩子,似乎是没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