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美人,即便是倒在血泊之中依然还是美的。宛如开在血色彼岸中的曼珠沙华,艳丽的摄人心魄。 血色并没有削弱他的美貌,二者结合,反而相辅相成,为他平添了一份脆弱和危险, 祁夜稷清捂着脖子倒在地上的那瞬间,乌黑泣血的桃花眼依然紧紧盯着流光的背影。 那双眼中透露的是不甘,是不信。 祁夜稷清遇刺,若水王宫中出了大乱子。 若水国重神权远胜王权,大祭司遇刺,相当于吴国皇帝陛下遇刺。 平静海面下孕育着涌动暗流,多方势力都在伺机而动,日拜夜拜祈求祁夜稷清早日升天。 然而,现实注定是不能如他们所愿了,祁夜稷清身为大祭司,万蛊之王,又岂会一点护身之法都没有? 祁夜稷清年幼之时曾服过一枚保命蛊。在他颈间被刺后,蛊虫移动到他脖颈处,以身凝血,为祁夜稷清争取了时间,等到了医官还有部下赶来。 大动脉出血,本应顷刻毙命,祁夜稷清却只是修养了一月,便已基本大好,能够处理政务。 在养伤期间,他处死了一批想要趁他病要他命的臣子。 即便是手刃政敌双手染血之时,他也依然是美的。 苍白瘦削的手,因为病期营养不良而更加显眼的手背青筋,配上指尖鲜血,谈笑间,便决定了一人生死。 杀完人,他面露不耐的拉下脸,顺手接过紫姬递来的绢布,擦拭鸦黑眼睫旁不小心溅到的鲜血。 紫姬退到朗怀身边,和他低声咬耳朵,“大祭司殿下别的都好,就是下手太黑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他又不是圣人,自小便在刀山火海尔虞我诈中讨生活” “大祭司殿下还不是圣人?” 朗怀垂眸看向祁夜稷清脚下的几具血尸,吊儿郎当的开口,显然对这种杀戮不以为意。 “他可是直接送人上天堂,怎么不算圣人?” 祁夜稷清站在一地血泊中,素面乌发,红唇皓齿,称上一句玉面修罗,毫不过分。 杀了人,泄了愤。祁夜稷清独自一人回到了他的院落。 祁夜稷清的院落布置的颇为雅致,亭台楼阁,水榭花坊,无一不全。 月色映在锦鲤池之中,随着水面涟漪轻轻摇动。 屋内,榻上的小几参差不齐的摆放着几大坛子烈酒。 祁夜稷清一进屋便直奔小几而来,散漫倚坐在榻上自斟自饮。 小榻后面的雕空花窗,恰好能让祁夜稷清看到空中圆月,院中海棠。 祁夜稷清从倚靠慢慢变成侧躺,后来,干脆蜷着身子睡了过去。 梦中,他真的有了个妹妹,叫祁夜雪。 父亲离心再娶,与母亲彻底决裂。 母亲恨着他这张与父亲酷似的脸,又爱着这张与父亲酷似的脸。所以很多时候,母亲上一秒还对他棍棒相向,下一秒却能突然揽着他的肩痛哭流涕的道歉。 他的身体变成了母亲炼蛊的容器。母亲希望能培育出一枚可以让父亲回心转意的情人蛊。 可惜蛊虫虽然诡谲多变,却并没有洞悉人心之能,人心善变起来,蛊虫是远不能及的。 他有一次被母亲无缘由的罚跪铁链。 阿雪心疼他,捧来了稀粥还有小包子,趁母亲没察觉,悄悄喂给他吃。 稀粥很暖,包子很香,但这一切都及不过她的一句话。 阿雪跪在她身边,让他把紧握成拳的手松开,对着他为忍疼忍怒而自己掐出血痕的掌心吹气。 “人在任何时候都绝不能自怜自伤。别人伤你,你别理,积蓄自己的力量,留待后日。像我一样,好好爱自己。” 她的眼睛很温柔,也很坚定。 祁夜稷清不自觉的听从着,身上的疲惫和痛楚突然变得很轻很远。 太假了。祁夜稷清猛的睁开眼睛,将桌几上的烈酒拂落在地,撑着宿醉带来的头疼和疲倦感起身。 他轻揉太阳穴,面上忍不住嗤笑。 什么稀粥,什么包子,假的不能再假了。自己居然会做这样的梦。 下次见面,他们二人之间,只能是一死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