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叮嘱玹曜,“你们不要一行人浩浩荡荡过去,我怕周围镇上有薛景焕的耳目。” 玹曜面容冷肃的点点头,手握佩剑出了营帐。 彭华正要跟着出去,却被流光一把拦住,“彭将军,我之前一直没注意关心你,你的腿是怎么伤的?” 流光很少对他这样温声细语的说话,猛的一听,把彭华吓得直接打了个哆嗦。 “谢宸妃娘娘关怀,臣是下榻之时一脚踩空,扭了一下,并无大碍。” “彭将军,我早同你说过了,既出了宫就不必再按宫里的规矩办,我只是你的副将,怎么突然客气起来了。”流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不过怎么会突然踩空?” 流光心中一直对彭华的腿伤耿耿于怀。如果不是彭华意外伤病,青韶不会为了拖延时间而去齐国和亲,后续的一系列突袭也都不会发生。 她心中忽而回忆起自己当时怒气上头说的话——“怕是他自己和敌国里应外合故意摔得吧。” 她一直隐隐觉得有问题的事情在今日必须问个明白。 “塌下的踏板不知被哪个孙子往外挪了,我一脚踩过去,一半踩着一半没踩着,又摔回床上了,给我脚踝扭伤了。” 流光听着彭华的形容想象出了那个滑稽的画面。彭华这个答案尚算真诚,她松了口气,不厚道的笑了一声,“那时候都谁进过你房间。” “就是我的小妾还有几个丫鬟侍卫。可能是谁马虎,打扫的时候挪开了踏板忘了挪回去。事后谁都不承认,应该是怕我怪罪。” “你这脾气,没人敢承认也有道理。就是你摔倒的时机太巧了,我还以为是姜子煊的手笔,不是就好。”流光松了口气,若真不想让彭华出征,用挪踏板这个方法未免过于幽默姜子煊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神通广大就好。 和彭华说完,流光出了营帐。 玹曜做事仔细,他去军营里亲自点人执行任务,一组,带上火药。 怕人数众多引人注目,他只带了三十个人前往。 在军营前,流光为他送行,此时的玹曜已经换下盔甲,换上了一身粗布麻衣,扮作农人装扮。只是他的面容俊郎,很难让人相信他是个普通人。 流光蹲下身,用手掌在地上抹了把灰蹭在他脸上,“亏你还是追踪的高手,穿的这么干净,谁会相信” 玹曜笑了笑,眉眼温柔,顺着流光的动作也从她手掌上蹭了点灰抹到衣服上,“大意了。高手也会大意嘛。” 流光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前一步环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开口,“保护好自己,一路顺风。” 流光没有脱下盔甲,铠甲璀璨而又冰凉。海风吹来,带来离别的气息。 玹曜坦然的回抱了她,“我会的,等我回来。” 送别玹曜,流光一人一剑,孤身来到边城城门下,替那个被战争殃及的无辜平民收尸。 城门上,齐国戍兵看到有人靠近,匆匆回去禀告。 弓箭手射出一箭,落在流光三步之前,高声警告道,“别再靠近了!再往前一步,别怪刀剑无眼。” 旁边另一个步兵拉住了弓箭手,“别冲动,你看她的打扮,一身金色盔甲,是白天那个副将,吴王那个宠妃。” 弓箭手回忆起了白天的场景,日光熠熠,在所有人中间,只有一个人的盔甲亮的刺目,像是能与日月争辉一般,只是自己觉得刺眼,并没有多看,“好像真的是她,她来这里做什么?” “应该是谈判,老九去禀告将军了,咱们在这静静守着就是,别惹事。” 弓箭手收起弓箭,不解的向外探头,“你说吴王也真够奇怪的,派他媳妇儿上战场,就这还宠妃呢要我看,恐怕是不待见她,想让她死。” 步兵听他这么说,顿时一脸兴奋,“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底下这位宸妃还有四个月的身孕。吴王即便真想让她死,也绝对舍不得她肚子里的孩子。” “派个孕妇上战场,这吴王打仗怎么和闹着玩似的,咱们赢定了。” “你觉得吴王好端端的为什么派他女人过来?” “脑子有病了吧约摸是小孩子没见识过战场残酷,以为跟过家家似的?要么就是派个自己人过来盯着彭华?这娘们胆也真大,一个人就敢来谈判。” “没见识过战场的都这样,待几天就该嚷嚷着想回去了。” 城墙上二人脑洞发散,越聊越扯 那个弓箭手一边聊一边探头出去看,不知看到了什么,霎时收声,一脸惊恐的瞪大眼睛,把旁边人的手拉了过来。 旁边人观察到他的神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探头过去看,“咋的了你,撞鬼了?” “那娘们儿把地上那颗头抱起来了。” “我靠。”那个步兵看到城墙下的场景也惊得瞪大双眼,“这娘们儿真猛,抱颗头这是要干嘛啊。” 这二人都是老兵,各类残酷死法的死尸都见过了,他们倒也不怕尸体,只是贸然见到眼前场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薛景焕穿着一身流银盔甲匆匆赶到,探头看到城墙下的一幕,惊讶的挑了挑眉,内心想起了临出发前姜子煊同自己说过的话。 宸妃,不可小觑。 他初时听闻颇觉荒谬,流光一介女流,天天困于后宅之中,若说心计城府或许真能修炼的强过姜子煊,可是战场之上拼的是武功和兵法,那和心机谋算根本就是两回事。 可是流光敢孤身一人跑过来替百姓收尸,倒真让他产生了一种,宸妃真有两把刷子的错觉。 他摇摇头,暗笑自己荒谬,不过是一个空有仁厚,只长胆子没长脑子的女流罢了。 他夺过旁边弓箭手的弓箭,眯眼对准城下,存了戏弄一番的心思。 第一箭,他射到了流光左边一步距离处。 流光眼皮抬都没抬。 ——这一箭,从破空声中就能听出来已经偏了。 替死去的人抚合双眼,流光抱起头颅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