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走的决绝,并没有看见身后沈怀信复杂的目光。 攻玉留在未央宫继续保护沈怀信,玹曜则跟着流光出来,悄无声息的隐匿在她身后。 眼看流光越走越偏,直奔地牢,玹曜忍不住现身拦她,目露关怀,“现在刚刚入夜,守卫很多,你若想去至少要等深夜吧。更何况你刚刚摔了一跤,天气寒凉,不宜多行,在下还是送你回去吧。” 流光驻足停步,深吸了口气,“你说得对,入夜再去。不过刚刚那是假摔,我没事。” 流光心中不断提醒自己要忍耐,要顾全大局,然而远走高飞的渴望几乎侵袭了她的全部理智。 尤其是刚刚沈怀信突发奇想让她学规矩。这行为散发着某种长期的信号,让她有一种自己再不走就永远走不了了的感觉。 旁人眼中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事,却是她眼中的晴雨表和风向标。流光难以抑制的心慌意乱,想要逃走。加上今日林若依找她说的迷香和催情香让她越想越不安。 “我知道摔倒是假的,但坐到地上的冲击是真的。你需要休息。”玹曜难得的露出了坚硬的态度。以往,除了必须执行的任务外,他很少表现自己坚定的立场和强硬的态度。 流光点点头,顺应他的要求回到了摇光阁。 今夜,沈怀信没有来,攻玉也没有来。 入夜,流光顺理成章的出门去天牢。 她带上了药,钱,以及她所认为的一切珍贵的和可能帮得上忙的东西。 流光难以抑制自己的冲动情绪,这几乎是一种应激反应。她想见春兴,想看到他平安,想和他一起出去。 原谅她自私这一回。 不顾青韶,不顾玹曜。 她不再思虑明日,只想成全今朝。 在踏入地牢门之前,流光回首,神情似有解脱之意,如同告别一般对玹曜开口,“你回去吧,就算被发现,我也不想连累你。一会替我去趟韶光院,让青韶踏实待在宫里,姜子煊那疯子手可没那么长。” 玹曜若有所感的看着她,眉眼沉沉,似有郁色又似是悲悯,“你已经决定了吗?选择今夜太冲动,不像是你。” “我今天知道了一些事情,也有了一些预感。我不想和他撕破脸,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 “如果我告诉你,今夜,你一定会败呢?” “我还没有做,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败。”流光神色倔强的看过去。 玹曜闭目,“我只成全你这一次,流光。如果你执意选择这样的方式。今夜过后,我不会再帮你。” “多谢成全。我只需要这一次。”流光扛起包袱,一头扎进了黑暗的天牢。 在一片黑暗中,春兴再一次看到流光逆光而来。仿若初见。 “你今日好吗?” 春兴眷恋的目光从流光脸上移到了她背着的包袱上,略有惊讶,“你打算今日送我离开?” “是我们一起离开。”流光卸下包袱,从包中拿出青霜剑,一手控制住伤口处的铁链,一手拿剑去劈。 铁链是好铁,但青霜剑也不是凡兵,三两击之下,铁链应声而断。 铁链断,两人神情却更为严肃。他们都知道,这只是其中最轻松的一步。接下来,绕过所有侍卫逃出皇城才是重头戏。 流光将铁链拔出来,用药粉和纱布堵住汩汩流出的鲜血。 因为疼痛,春兴脸色有些苍白,可是眸光却很亮。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流光,好似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流光,你真好”春兴发自肺腑,语调真诚。 “我有什么好的,你不觉得是我连累了你?”流光没有看春兴,自嘲的笑了笑。 春兴摇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春兴就是这样好,好到会为这样的我而开脱。 上完药,流光把春兴扶起来,“怎样,手能握剑吗?” 春兴点头,握住了流光递过来的匕首。 春兴清楚,如果他的手不能再握剑,他们顺利逃脱的机会又会变小,所以他必须可以,也只能可以。 “你要换回硬剑吗?”春兴看着流光手里握着的青霜剑,目露关切。 “也实在是没得选了。我必须全力以赴。” 这把青霜剑是没入玉影身体的那柄,是她亲自对同僚动手的那一柄。 那件事后,她曾发誓此生不用硬剑。 今日为同僚,为自己,她要破一次例。 多年未碰七尺青锋,再执剑时,流光眉目依稀如当年,神采依旧。 与此同时,另一边。 未央宫内,宫中之人个个噤若寒蝉。 原因无他,一刻钟前,宸妃娘娘身边的宫女长歌突然进殿觐见,说她昨日亲眼看见宸妃娘娘在地牢中与人私会。 她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直言怀疑流光私通罪人,皇嗣血脉不纯。 长歌快言快语,沈怀信甚至来不及屏退左右,她就全都说完了。 宫中太监侍女将头深深低了下去,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时之间,殿内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攻玉率先打破了寂静,“你胡说!昨日我与玹曜一直在宸妃娘娘宫门外轮流巡视,她难道有分身之力?还与人私通!女子清白名声何其紧要,你竟然如此信口开河!陛下,请您千万不要听信谗言。” “奴婢是担忧有人混淆皇室血脉,这才冒天下之大不韪直言进谏。若说奴婢所进乃是谗言,奴婢存有私心,奴婢唯一私心只是希望陛下好,希望吴国好。”长歌跪在堂下,语调不卑不亢。 沈怀信皱眉,神情不耐,“以下犯上,侮辱皇妃,罪当处死。来人,拖下去。” 攻玉立刻走到长歌身边。 长歌还在不死心的大喊,“陛下若不信,只管派人去问去查!宸妃娘娘私见天牢罪人是奴婢亲眼所见!二人神态亲密,卿卿我我,宸妃娘娘还依稀靠到那人肩头!” 攻玉一掌劈晕长歌,然后挥剑斩人,动作利索。血溅在攻玉脸上铁甲上,再从铁甲滴落到地面。血液从长歌脖颈蜿蜒流出,将宫内地砖染成血红色。 沈怀信冷脸开口,“今日之事,若有人敢嚼舌头泄露出去半个字,别怪朕不留情面。” 宫人齐齐跪下,“谨遵陛下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