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了一整晚,将整个京都覆上了白色,又是一场寒流席卷大地。</p>
冻土千里,春耕迟迟不至,各家闲汉们就爱四处凑热闹,茶馆酒家,插科打诨,流言就是从这些地方传出,并且人们都极其喜好窥探皇城里那些皇亲国戚们阴私暗事,也极度热爱将听来的事添油加醋。</p>
而是真是假,由谁传出,他们根本不在乎,光是在脑海里肆意揣摩猜测就已经足够让他们兴奋到原地跳起来。</p>
那些个豪门秘事只要自行添上三言两语,经过三人的嘴,不出一个时辰,就能满城皆知。</p>
近日,一则关于大梁皇室的流言在京都外城传得沸沸扬扬。</p>
“哎,听说了没,关外有位老道,夜观星象,断言咱大梁皇室将后继无人,这是江山将亡的征兆啊!”</p>
“嘘——你小点声,这种流言你也敢乱说,不要命了?——不过,真的假的?”</p>
“哎呦喂,千真万确,我远房侄子的二大爷家的小儿子亲耳听到的,还能有假?”</p>
“嘶——那看来是真的了,那咱们大梁以后可咋办?”</p>
“那谁知道呢,唉——”</p>
栖吾居,炭盆里燃着金丝碳,室内温暖如春,镂空雕花香炉里飘着袅袅轻烟。</p>
谢南行穿着淡蓝色家居常服斜倚在软榻上,双眼微闭,听着李老小声说着。</p>
“不知从哪处传出大梁皇室后继无人,大梁江山将断的流言,京兆尹这两天急得嘴角都冒了血泡,到处抓人,可还是防不住,也不知道这流言什么时候就要传到宫里那位耳朵里去了,他心里虚得很。”</p>
闻言,谢南行轻嗤一声,说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就凭京兆尹府那些个人,能防住那也是怪了。”说着,他又顿了顿,“不过,这传出流言的人委实没将我放在眼里。”</p>
“是啊!这人真是其心可诛,竟然传出这么恶毒的流言。”李老眉头皱起,恨声说道。</p>
谢南行倒是不大在意,拨了拨香炉,接着说道:“不过他说得也没错,我一将死之人,确实不能算是长久的皇室后人。”</p>
这则流言为何能迅速的在民间流传开,主要还是它确实说中了大梁皇室的痛处。</p>
隆庆帝已年过五十,现今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太子为正宫皇后所出,是嫡出的二皇子,年三十二,三皇子荣王,为柳贵妃所出,年三十一,两人都在十几岁上就娶了妃,近些年两府中也频繁纳了不少妾,可就是没有儿子,不要说嫡出,就连庶出都没见着一个。</p>
太子膝下只得一位郡主,荣王好一点,有两位郡主。</p>
这就很尴尬了,细细看来,现今大梁皇室的孙辈竟然只有早逝的宁王有个儿子,这儿子还人人皆知是个病秧子,谁都不知能活到哪个年岁上,不仅如此,还文不成武不就,再怎么样,也不能将大梁江山交到这种草包手上。</p>
所以谢南行说那人说的没错也是有理可依的。</p>
李老不爱听他说这些,气得扭头就想走,却又被谢南行拉住了,“李老,往那流言里再加一句。”</p>
“加什么?”李老语气里带了不耐烦。</p>
“就加一句当年宁王之死蹊跷,这才致使大梁皇室后继无人,皇室将断。”</p>
李老心头倏地一跳,他转过身来,“世子,您这是?”</p>
谢南行微微颔首,唇角带上凉薄的浅笑,“总要把水搅得再浑点,才能摸到那条大鱼。”</p>
这流言落到心里有鬼的人耳中,他定会心虚,露出点马脚来,当年含糊的隐情跟那丝怪异说不定也就能顺着查一查了。</p>
李老猛地一击掌,连声说了好几句好,忙着就推了门出去。</p>
没多久,就听院中传来李老满是心疼的声音,“林姑娘,怎么来了也不派人进去通报一声,这天这么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