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内斜靠榻的谢南行撑着下颌,又捻起一枚棋子,啪一声落于棋盘之上,仿佛刚看了一场精彩对决的人不是他一般。 次日一早。</p>
林樾跟着谢南行的车队出了北郭镇。</p>
谢南行斜靠在马车坐榻上,修长的手指自棋奁里捻起一枚黑棋,思忖片刻,方才落于棋盘之上。</p>
林樾坐他对面,因路途较近,谢南行并没有邀请林樾与他对弈,而是自上了马车,就一言不发地取出棋奁,落子。</p>
车厢中一片安静,只留落子的清脆响声。</p>
林樾不由地被他落子的手指所吸引,这是双保养完好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捻子落子,都有种优雅与力量并存的美感。</p>
这是林樾第一次发觉一个男人的手都能如此好看,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数处有伤,还带着薄茧的手,这是双覆满风霜的手。</p>
但她也没有自惭形秽,而是觉得满满的心安,这双算不得好看的手,却是撑起了她自年幼到现今的岁月,也是她至今还能屹立于世间不倒的依仗。</p>
她从不认为女子就该纤细柔弱,也从不认为男子就该经天纬地。</p>
在她心中,她甚至认为既然都生而为人,身份地位都可对调,都可靠自己挣来。</p>
马车轻微晃动了下,停了下来。</p>
李老在外轻声说了句,“林姑娘,出城了。”</p>
“好嘞!”林樾应了一声,然后朝谢南行行了个抱拳礼,“世子,山河路远,多加保重!”</p>
说完,她推开车门,极其爽快地从马车上跳下,丝毫不拖泥带水。</p>
谢南行落子的手停了下来,他微微坐直了身子,将厚重的车帘撩起一丝缝隙。</p>
视线正好落到车厢外林樾的侧脸上。</p>
今日算是几月来难得的好天气,开了太阳。</p>
冬日的阳光冷白,却还是照亮了少女毛茸茸的侧脸,甚至连耳朵上的绒毛都分毫毕现。</p>
李老跟林樾说了句什么,林樾笑了,明亮的眼睛里闪着光,而一旁趴在马背上,昨日被凌隐阁规矩责罚了的小十六正龇牙咧嘴地依依不舍。</p>
经过昨日的一场约架,竟然让有着别扭脾性的小十六对她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情谊。</p>
林樾又推拒了李老递给她的包袱,也没要李老想给她的马。</p>
“我这一路不安稳,就不拖累马兄了。”她拍了拍马结实的臀部,笑着说道。</p>
她出身军营,极爱马,也极重马,这是他们在战场上的生死伙伴,不该跟着她吃这种东躲西藏的苦。</p>
李老又是叹息一声。</p>
林樾抱拳,“承蒙照顾,以后请诸位多多保重!”</p>
然后潇洒转身,一身落拓地走上了她定好的道路,背影决绝,像是只要她决定了方向,就永远不会回头。</p>
马车外,小十六还在嚷嚷,求着李老别让林樾离开。</p>
李老有苦难言,只能低喝着让他闭嘴。</p>
谢南行还在看着那走在冰天雪地里的背影,突然想起她刚才看自己手的模样,心头不由叹息一声。</p>
“小十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