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这个莫公子出现的都太巧了——戚盏。 我感受到凝滞在后脑勺的灼热目光,无奈道:“这位……戚大人,其实这椅子是滚轮的,我可以自己动,无需劳烦大人。” 戚盏扁扁嘴,没有松开推轮椅的手:“不敢当公子这声大人,您是殿下重视的朋友,直接叫我戚盏就行。” “好吧,戚盏,”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是想说……你没有发现身上多了什么东西吗?” 戚盏满头问号地往向下一看,毛骨悚然的发现——这条蛇是什么时候爬到他胸口的! “啊啊啊啊!”戚盏大惊失色,一跃而起从后面跳到我面前来,他想用手拨蛇又不敢,闭着眼睛,双手在空中疯狂挥舞:“快把它弄走!弄走!!” 连续两个感叹号表达了他激烈的情绪,我忍着笑召回玉虹,虽然是观沧澜给的东西,这条小蛇却意外地合我心意,它总会让我想起上辈子的小伙伴们,更别提它确实非常好看,在入夏的季节,温凉如玉的小身体也十分解暑。 感觉到玉虹重新在我的手腕上悠然地盘起来,我摸了摸它小巧玲珑的脑袋:“抱歉,你身上有它喜欢的血腥味,它没有恶意,只是想亲近你而已。” 戚盏鼓起勇气瞄了玉虹一眼,最初的惊恐过后,他还有些跃跃欲试:“它有毒吗?不,它一看就有,它的毒性大吗?” 我故作思考:“嗯……应该还可以,我没有特意测试过。” 戚盏看着玉虹乖乖缩在我袖子里的样子,默默往我这儿蹭了一步,然后便听到了我的后半句:“只记得上次想要我命的杀手被它咬了之后,三息左右就倒下了。” 戚盏不死心:“倒下是指迷晕还是——”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死了。” “……”戚盏刚刚前进的那一步又缩回去了:“你,你不怕被它误伤吗?” “不,它的毒也是我喜欢的一部分。”我一边驱使着转轮前行,一边对戚盏道:“如果因为害怕误伤就要把它的毒腺摘掉,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接近的好。” 月色溶溶,温柔地洒在二人身上,戚盏走在路上,眼神却不自觉地往坐在轮椅的人身上瞟,说来奇怪,明明是稀松平常的五官,最多是肤色比常人白了些,戚盏在深宫行走,各色美人早就见怪不怪,此刻却莫名觉得那些人皆不及莫心素——他身上有一种奇异的美,脆弱,残缺,又隐隐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就像他手腕上那条叫玉虹的蛇一样,看似柔顺无害,实则内藏剧毒。 我唇角微扬:“你的杀气露出来了。” 戚盏猛然一惊,发现自己竟在一个如此可疑的人面前陷入了恍惚,这简直就是像把命送到别人手里一般严重的错误! “我会盯着你的。”戚盏抿唇:“也许殿下相信你,但我不会。” 我像是没听出来他的威胁一样:“是么?那就辛苦你了。” 戚盏的呼吸听起来有些急促,我甚至听到了他磨牙的声音:“到了,这是你的房间,殿下吩咐我们把尖锐的地方都用软布包住,他待你甚至比对贵妃娘娘还周全,你最好真的是……”他自觉失言,啪地一声捂住了嘴。 如果不是蒙住了眼睛,我真想看看他现在的表情啊,我放松地靠在竹椅上:“七殿下认为,我是他以前的那位朋友?” 戚盏的双眼不自觉地瞪大:“你怎么知道!柴大哥和你说了吗?” 我缓缓摇头:“何必他说,只要不是傻子,从你们的反应中就能看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个人。”当然不是,但我现在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替崔疏檀给他和七弟这段生死相隔的竹马情谊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呢? 观沧澜真是狠毒啊,而配合他演这出戏的我又何尝不狠毒呢?我演的越好,这份“失而复得”的情谊对沈清造成的伤害就越大,毕竟我不可能演一辈子,莫心素这个身份的寿命长短取决于我和观沧澜隐藏在虚情假意里的交锋,时刻有倾覆的风险,既要身体力行地给弟弟上一课,又不想让他被伤的太深,这中间的尺度着实难以把控。 “我究竟是谁,又是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我比你们更想知道。”我用手指轻轻触摸双眼上的白布:“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对我来说,探寻真相的道路比真相本身更令人期待。” 戚盏沉默片刻,掉头就走:“随便你吧,总之,我绝不会给你伤害殿下的机会!” “那么,在下也给小戚大人一个忠告吧,”我在他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如果不想暴露你的秘密,最好学会控制自己的心跳。我从你的心跳中,读出了忠诚以外的东西。” 戚盏的表情骤然扭曲起来:“如果你再胡说,拼着被殿下责罚,我也会杀了你。” “嗯?在下应该害怕么?”我笑容不变:“那就赌一赌吧,你不敢杀我,拼死为七殿下挡下刺杀的小戚大人。” 戚盏的目光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变得极为恐怖:“我不懂你的自信来自哪里。” 我啧啧感叹:“忠言逆耳啊,为什么还不记得教训呢?如果你学不会控制自己的心,就等同于赤身裸体地站在我面前,时间越长,你的秘密就越无所遁形。小戚大人,请记住,你在看着我的同时,我也在观察你。” 气冲冲的推门声响起,我了然一笑,在后面补了一句:“轻点关门,除非你想被他们发现你的异常。” 回答我的是远去的脚步声,我将缠了一天的白布一圈圈拆下:“果然,光明是人类最宝贵的财富之一。” 连赵无极身边都被安排了人,观沧澜背后的那位皇子怎么可能放过这个三皇子死后便有半步太子之称的沈清呢?我没有告诉观沧澜的是,我给活死人下的指令并不是攻击七皇子,毕竟我记忆中只有小时候的他,而且我只用一个时辰就能做好一批的最低级的活死人根本无法辨别人脸,我又不是真的想让沈清死,早知不能高估禁卫军的能力,自然要避免他真的被活死人杀掉。 我的指令有两个方面,一个是心跳,一个是气味。 在深宫长大的皇子身上都有一股从小熏染的昂贵香气,沈清只要掀开马车的门帘或窗帘,气味就会被活死人捕捉,但实际上,我对活死人下达的指令是——身上有那种香气的人,不要杀。心脏跳的最异常的人,杀。 那么为什么会有内侍为沈清挡剑的事呢?不,那不是挡剑,活死人本来攻击的就是戚盏,是那个一直潜伏在沈清身边,因为活死人在此时刺杀超出自己计划而心脏狂跳的内应。他不知活死人的目标是他,以为是冲着沈清来的,所以他维持自己“忠仆的形象”护住沈清,那一刻他离沈清最近,杀他必伤沈清,杀和不杀的相反指令重合,戚盏保下一命,还落得了“救驾”的功劳。 “算了,来日方长。”我轻叹一声,在夜色中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