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赦之看着面前粗布麻衣都挡不住行伍之气的人群,苦笑着扶额:“看来我这次真的是卷入了一个很大的麻烦啊。” 娃娃脸对他拱了拱手:“在下李匡儒,楚大侠,久仰。” 李匡儒,人称小李将军,正是皇上此次派来寻找流落民间的六殿下的钦差,楚赦之摸了摸鼻子,笑容更苦涩了:“小李将军出现在此,难道镇北侯府之事还牵涉了皇子吗?” 李匡儒笑的恳切,却半点没露口风:“在下只是接到命令,为保西北安定,先行处理镇北侯府勾结江湖势力谋害皇亲国戚一事。楚赦之,本将军知道你一向不愿牵扯朝堂之事,但既然这件事你已经身在其中,不如配合我们解决此事,这样对大家都好。” “将军客气了,楚某有自知之明,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希望此事过后,将军就当没见过我吧!” “这个本将军绝对可以保证。”李匡儒先交给楚赦之一份名单,然后扬声道:“把人带上来!” 两名军官押着在箱子里磕的鼻青脸肿的彭壑跪在一旁,李匡儒淡淡道:“此人私售禁药,以鉴赏古画为由,行强迫无辜女子卖淫之实,罔顾人伦,罪当问斩。只是你也看到了,我们身上行伍之气太重,只怕一在县衙露面就会被认出,继而打草惊蛇,就劳烦楚大侠以自身名义将其和这份已经画签的认罪书送入府衙。” 楚赦之将认罪书收入怀中:“要送人证没有问题,只是镇北侯一系在西北根深蒂固,恐怕在知府中也有眼线。”他稍一思索:“莫非将军是想——” “钓鱼。” 二人异口同声,李匡儒欣赏地看着楚赦之:“楚大侠不入官场当真是我朝一大损失,不错,我就是要用这条小鱼钓出想灭口的大鱼。至于你的安全问题”他歉然一笑:“虽然看楚兄的样子是已经进入了镇北侯的追杀名单里,但你名声在外,他也不敢公然通缉你,以你的能耐,应该能在送人之后安然脱身吧?” 楚赦之摸了摸鼻子:“将军对在下应该不只这一个安排,那楚某就算不能做到也必须做到了吧?”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李匡儒愉快道:“那我就直说了,我需要楚兄替我从知府私宅里偷一个账本。” “账本?”楚赦之沉吟:“什么样的账本,可有特殊标记?如果没有特殊之处,我要如何区别呢?” “外观标记一概不知,所以我才不得不拜托给楚兄嘛。”李匡儒半点都不掩藏自己的小坏心,耸肩道:“只知道那一定是一个被藏得非常好的账本,因为那上面有许多人的名字,或许还有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存在。” 楚赦之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长叹一声,无奈道:“将军说的事楚某一定尽力去做,但楚某也有一个请求。” “天境大师的小弟子九谏和尚如今仍被困在侯府,他是我的朋友,也是受此案相关人员牵扯的无辜之人,若将军对侯府有所行动时楚某还没有回来,请替我将他救出。” “九谏和尚。”李匡儒缓缓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眼神严肃坚毅:“嗯,我记下了,楚兄回来时一定会看到你的朋友安然无恙的。” 楚赦之抱拳:“那就多谢李将军了,楚某先行一步,告辞!”说完,他提着彭壑的衣领,几个飞身就消失在了李匡儒眼前。 “好险,差点笑出来。”小李将军放下捂住嘴的手,松了口气:“首辅大人果然没说错,不妙啊,总感觉就算没有我们,六殿下也能把这群人玩的团团转。” —————————————————— 赵靖柔震惊地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跟在我身后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会连我都不知道这里居然有密室!还是直通池塘底的这么大的密室!” 我伸手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降低声量:“从看到这个人造池塘时就有这种猜测了。至于为什么会发现密室入口——”我勾唇道:“在陷入无意识的睡眠前彻底检查一遍休息的地方,难道不是在外借宿的基本准则吗?” “”大多数时候都神经大条找个干净地方就能睡得跟死猪一样的赵靖柔沉默了:“你真的和我第一眼见你时以为的一点都不一样。但我总觉得像你这样的人,连睡觉都不总是无意识的。” 我背对她的脸上笑容一滞,接着若无其事道:“也并不是一直睡得轻,在寺里有师父在时,小僧总是睡得很沉。” “你和你师父关系真好啊,”赵靖柔轻轻道:“我和师父关系也挺好,却不是你这种的好。虽然我的身份不对外宣扬,但师父是知道的,所以她对我从不像对师姐们那样不客气,我们之间仍是隔着一层的。不过天境大师对九谏你而言,是家人吧。” 我笑了笑:“是最重要的人。” 赵靖柔似乎对我突然有了很大的兴趣:“九谏,你是从出生就在寺庙做和尚了吗?还是后来才剃度的?” 我耐心的回答她:“不是出生在寺庙,我小时候家里出了些变故,为了避难,才被送到寺庙的。” 赵靖柔一怔,小心翼翼地道歉:“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好道歉的,都已经过去了。” 她听出我的声音里并没有什么难过,这才放心了一些,大胆问道::“那你还记得没当和尚前的生活吗?” 她是察觉到赵无极对我态度不一般,在赵无极那里没有得到答案所以来试探我了?我猜到了她的来意,淡淡道:“只记得家里还算富裕,不过也因此常出家贼,后来那时我还小,记不太清了。” 赵靖柔想到父亲那句莫名其妙的话,问出口觉得有些难为情,但不问又难受::“九谏师父,我一向记性不好,想问你一个可能有些冒昧的问题。嗯我们两个,以前见过吗?” 我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她连忙在后面扶了我一下:“怎么了?没事吧?” “多谢赵姑娘。”我一站稳就往后退了一步:“下面有个小土块,小僧一时没注意到,没有大碍。” 赵靖柔被我吓了一跳:“那就好,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没有。”我露出一个完美地略带虚假的笑容:“九谏以前从未见过赵姑娘。” 狭窄幽长的地道里,我们沉默地看着彼此,赵靖柔顿了一会儿才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试探,只是父亲对你的态度让我很好奇,想着也许你俗家的身份会和父亲有些渊源,所以有此一问。” 她低着头,淡蓝的火焰下,我看到她的眼角有一抹水光:“很好笑吧,直到发现父亲做了错事才想到要关心。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儿,从来没有为他分担什么,只会在事后指责,却什么也无法阻止。如果他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请告诉我,我愿意尽力替他赎罪。” “你脸上有东西。”我递给她一张干净的帕子,转身继续走:“小僧落发出家时就已前尘尽忘,而现在,侯爷对不起的人也不是小僧,而是因他包庇国贼间接害死的冤魂。” 通道渐渐宽敞起来,脚下不再是土路,而是石板的触感,一道刻有青铜八卦阵的机关门挡在我们面前,赵靖柔最讨厌这些玄妙的东西,直接抽出佩剑在门上敲了敲:“很重,至少我没法用蛮力破开。”她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试图找个缝隙:“让我看看能不能找个地方撬开。” “”我无言地看了一会儿,伸手制止了她的行为:“这门是往两边开的,在下面找缝也撬不开。” “啊?”赵靖柔苦恼地从地上爬起来:“还真是,可这门缝太细了,我的剑插不进去,怎么办?” 我捂着眼睛轻叹:“我说,施主,你就不能给小僧一点时间解开机关吗?” “呵呵,呵呵呵,”赵靖柔脸一红:“我都没想过还可以这样,原来你还会机关啊。”她讪笑两声,凑上来:“需要我做什么?” “帮我拿着火折子。”我挽起僧袍宽大的袖子,示意她把火折子拿的近一些。 “乾下,兑上,正北推一。”我双手在机关上摸索:“离下,巽上,火借风势,东南六,正南二” 赵靖柔完全听不懂,但跟着我的动作配合地倒很不错,很快,八个方位都卡上了正确的位置,细微的“咔嚓”声和齿轮转动声响起,沉重的青铜门缓缓拉开——赵靖柔不敢置信地僵在一边,我的目光也凝固在了前方。 提炼,萃取,干燥成粉——这是一间功能齐全的制毒室! 赵靖柔的身体在颤抖,她的注意点却不在炼毒的工具上,而是墙壁上镶嵌的,用透明琉璃罐和水银保存着的,一双双被挖去的眼睛! “呕——”赵靖柔自认在江湖闯荡时看过的血腥场面并不少,但这样恐怖诡异的场景却挑战着她本就紧绷的神经,她胃里一阵痉挛,终于忍不住,直接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