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人去寻了木雪叶,昨日传来了些消息已经找到了,到时可以好好的调养你的身体。” 南宫云染点点头,她年幼时便被人下了毒,后面又喝了那么多伤身体的药,即便是不再喝药了,身体也早就积累了不少的毒素,被拖垮了。 长卿又问起她最近在宫中怎么样,她这才开口道:“自从和你有了婚约来,那些宫人倒是比以前勤快的多,也不再克扣,江南才运来的水果什么的,也都会送一份到我这里来,不过倒是没有你送来的好吃。” “最近帮我做了几身的衣服,又打了几副首饰,好看是好看,就是颜色不怎么适合我。” 南宫云染的声音很柔,好似轻轻一碰就要碎了一般。 她好喜欢这样,就和身旁的这位少年走在这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道上。 少年听她说着一些生活的小事,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甚至还会应上两句。 她从来不贪心,只想好好的活着。 现在,她大概滋生了一些贪念来。 南宫云染说的情况和长卿想象中的一样,那些宫人都是看菜下饭的,所以她平日里就表现的格外的关心南宫云染。 长卿忽的停下了脚步,开口道:“近日我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你自己一个人多加小心,特别是要注意南宫清阳,走到哪儿都让你身边的丫鬟跟着,切莫一个人。” 南宫云染仰起头来看着她,被突然要离京的这个消息震在了原地,心头有些慌张起来,但看到长卿平静的神色,这才冷静下来。 “怎么会这么突然,你要去哪?” “我也是今早才收到的消息,宛城爆发了瘟疫,流民骚动,还有不少的土匪打家劫舍,陛下下旨让我前往平定叛乱。” 南宫云染面色一白,手心狠狠的攥紧。 说的好听叫做平定叛乱剿匪,分明就是想让眼前的这个人去送死,宛城爆发瘟疫的消息京中已经收到好几天了,文武百官听闻莫不闻风丧胆。 瘟疫,那是要人命的。 她开口问:“那朝廷可还派了其他的人去解决瘟疫的问题?” 长卿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神色带着几分的漫不经心,开口道:“没人愿意去,正好我要去平定叛乱,便主动向圣人请命,连同瘟疫的问题也一并揽在了身上。” 南宫云染看着少年莹白的面容上带着笑,在那日光之下让她看不清,只觉得心头震荡的厉害,入目是他所及是他。 她怔怔的开口道:“你,他们分明就是算计你。” “我知道,可是我没有时间再耗下去了,宛城的百姓等不起。” 少年就是少年,他看春风不喜,夏蝉不烦,看秋风不悲,看冬雪不叹,看满身富贵懒察觉,看不公不允敢面对,只因他是少年。 南宫云染缓缓闭上眼,她的少年将军啊!这般的坦坦荡荡,在她死寂的世界落下了色彩,搅动了那一池波澜不惊的春水。 长卿看到南宫云染猝不及防的落了泪,假装不在意,轻挑的说:“好姑娘,先别哭啊,我的命硬着呢,黑白无常不敢勾的。” 她调戏起来着实没几分说服力,反而惹得南宫云染笑出了声。 “将军,一定要活着回来,百姓重要,你也一样重要。” “放心吧,我会活着回来的。” 最后,长卿向南宫云染保证了这么一句。 长卿去了福悦茶楼,径直朝着二楼上走去,就看见南宫哲坐在窗口前看着下方的街道,眼神深邃,好似要将人的神魂吸入其中一般,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想法。 “来了。” 南宫哲懒散的说了这么一句,也没有回过头来,还是饶有兴趣的说:“我观察下面的那个乞丐很久了,每当有那些小姐太太路过的时候,就会走上前去,不停的磕头,一旦看到一些不好惹的,就会老老实实的待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旁边的那个乞丐,早早的就要到了钱,然后兴高采烈的去买了馒头,吃了个饱饭就离开了这里。” 许久没有听见长卿的声音,南宫哲这才将视线从乞丐的身上收了回来,看着桌子那头面若冠玉的少年。 “你要去宛城?” 长卿轻轻的嗯了一声,眼神盯着端着东西而来的店小二看,准确的说,是盯着店小二手里的食物看。 自从上次过后,她和南宫哲莫名形成了一个默契。 两人会一同吃饭,却不怎么聊天,而且当另外一个人吃完后会主动去结账,另一个人也不会阻拦。 南宫哲本来没什么食欲的,还想和长卿说说话,只不过少年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独自盯着眼前的碗,拿起筷子就大口吃起来。 少年的姿态实在是文雅,好似此处并不是一座普通的茶楼饭馆,瞬间提高了不少的档次。 由于在军中呆惯的缘故,少年也不像其他世家公子那般的拘束,他眉眼舒展,眼角弯弯,桃花微醺的唇瓣缓缓地将面条吸入了口舌当中,鼓着腮帮子嚼着。 南宫哲看了少年一会儿,瞧着他吃的实在是太香了,大手一挥,也让店小二给自己上了一份汤面。 他向来是不喜欢外面的吃食的,就是生怕有人下毒,即便是前些日子吃的食物,实际上也是王府的厨师做好了送来的,如今尝了几口,发现这种汤面竟出乎意料的好吃。 “味道不错。” 长卿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民间还是有不少的好东西,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多尝尝见见世面也挺好的。” 南宫哲轻轻的挑眉,他身为皇子,而且还是现在最有望登上皇位,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尝过?还需要见世面。 其实长卿和南宫哲的这个话题并不在同一频道上。 能愿意看到众生,看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众生,所谓的世面,也不过是人们能看到世界的一面。 两人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争议,大致也清楚不会有结果的,更何况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 南宫哲吃完汤面以后,眼眸含笑地看着长卿:“宛城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里面的水很深,若是将军愿意,本皇子愿学周公吐哺,随时欢迎将军。”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二皇子要自荐枕席。”长卿放下筷子,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轻挑。 对于她的嘲讽,南宫哲是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微微仰头大笑起来。 直到笑出了眼泪,他整个人松懈了下来,声音带着少有的温和,缓缓的说:“若是能得烬欢归心,自荐枕席也未尝不可。” 说话间,他猛然凑近了长卿身边。 只不过还未来得及反应,长卿的手猛的摁在了他的脸上,将他往后推去。 “离我远点,我这个人有密集恐惧症,天生不爱接近心眼多的人。” 这场景大概静了有那么几秒钟,又或许更久。 南宫哲带来的侍从皆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心头难免心惊肉跳了起来,为这位少年捏了一把冷汗。 二皇子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的事情众所皆知,如今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就这般大大咧咧的按在了二皇子的面容上,甚至还十分嫌弃,众人心中震惊不已,仿佛在做梦一般。 上次有个人不小心碰到了二皇子胳膊,连手都给打断了。 就在大家觉得南宫哲要发火的时候,只见南宫哲眼眸凌厉,好似刮过了塞外霜雪般,沉沉的看了长卿几秒,然后又变得若有所思。 长卿没管他怎么想的,而是直接开口道:“拿你的牌子借我用一下。” “我为什么要借你?”南宫哲默然坐了下去。 长卿轻笑一声,眉眼恣意肆然,好似看到那凌空而来的血与那青天白日之下,落下无尽的杀戮,夹杂着寒冬凛冽的冰雪,让人心神颤了起来。 “你也不想宛城的事扯到你身上,南宫哲,是你有求于我,而不是本将军有求于你,你最好分清自己的姿态。” 南宫哲也十分利落的给了长卿自己的腰牌,这人说的没错,确实是他有求于,只不过没想到竟然是对方先提出来的。 宛城的事他确实在其中牵扯甚深,甚至还关乎了十几年前的旧事,南宫清费尽心思的布下了局,就等着他钻进去呢。 长卿之所以会去宛城,也是他们一手推动的。 看着长卿拿了腰牌就离开了,连一句话也不多说,南宫哲无奈的笑了一下。 “这家伙,真是足够让人讨厌的,明明可以等着我开口求他,从而从我这里获得更多的东西,偏偏这般不屑一顾。” 清阳公主缓缓走了出来,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说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滋味,半响过后,才极为平静的说:“二皇兄,你就这么信他吗?” 其实才问出口,清阳公主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果不其然,南宫哲的声音斩钉截铁的落下。 “信!” “清阳,徐烬欢和我们皆不一样,如果十几年前的那件事情曝出,还有先皇后牵扯到巫蛊之术的真相,只怕会引得君王大怒,那数十万人的性命岌岌可危,徐烬欢不会看着这么多无辜的生命牵扯其中的。” 清阳公主坐在了长卿先前坐的位置,姿态优雅,垂眸低笑着:“也是,那件事曝出来,没有一个讨到好,只是要看怎么谋划,才能让这件事对我们最有利,南宫清那边,只怕也早就盯上了。” 她的容颜妖孽而富有攻击性,举手投足自信尊贵无比,即便是在南宫哲的身旁,气势也不落下风。 “宛城这么热闹,我都想去凑一凑了。” “怎么,还惦念着徐烬欢啊。”南宫哲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清阳公主苦笑了一下:“是呀,可惜他像是看不到我一样,我做的再多,也入不了他的眼里。” 南宫哲不置可否,清阳公主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也没有任何的反对,甚至还表示大力支持。 若是清阳能和徐烬欢在一起,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 就清阳公主的那一颗痴心,饶是再怎么冷血无情的人都能化为缠指柔,偏偏那个人眼里,这般身份尊贵的美人和那石头无什么两样,甚至不愿多看一眼。 南宫哲声音漠然:“他心悦南宫云染,你想办法解决吧,五皇妹身体不好,难免有个磕磕碰碰的出了意外很正常。” 他对南宫云染并没有什么感情,若不是因为那个婚约,这个妹妹的容颜早在他的脑海中模糊了,如今这般的利用,倒也没什么愧疚心理。 清阳公主微微迟疑一下,想起了那个弱柳扶风的妹妹。 “她本来就活不长,还是让她活过这几年吧,算起来,那小侯爷该娶亲了,两人一静一动性格倒也互补,乃是天作之合。” 要对南宫云染下手自然不仅仅是因为男人,更多的是利益,是皇位的诱惑。 南宫哲上次去见过南宫云染,那时的南宫云染嘴里不停的吐着血,整个人都病糊涂了一直在说梦话,太医守了几天几夜,才把人救了回来。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位病殃殃的妹妹看似无害单纯,如同菟丝花般,可总让他有点不安。 “五皇妹当初撞见安妃娘娘殿中福来溺死的事,在这种关头上,我不希望节外生枝,让人加大药量,这个冬天以她的身子,大概是熬不过去的。” 清阳公主诧异的扬了扬眉,没想到南宫云染还牵扯到那件事中。 安妃娘娘是昔日最受宠的妃子,入宫不到半年就怀上了龙种,可惜最后和侍卫私通,企图混乱皇家血脉,被赐死了。 她心念一转,便把事情想得七七八八了,那个福来说是畏罪自杀,如今倒是被人灭的口。 她轻轻笑了一下:“二皇兄,这里离公主府不远,要不要去府上喝喝茶?” “也好。” 南宫哲站起身来,刚走出茶楼就被店小二给拦住了。 “这位贵人,您还没结账呢。” 南宫哲瞬间愣住了,这才知道长卿离开的时候和店小二说,让他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