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理寺就把叶扶珩一派犯罪全都呈现在了小皇帝面前。 看着叶扶珩认罪,小皇帝默然片刻,赐了一杯鸠酒。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时,反而是南屿生站了出来,暂且阻拦了小皇帝,对着证词上的几件事提出了疑问。 “大人,您为何要帮叶扶珩,他以前还诬陷过你。”林旭不解。 “他犯的罪不否认,但也不能把什么脏水都泼在他的头上,如今有人看他倒了,恨不得把所有的事都让他背锅。” 南屿生温润的眸子染上了笑:“我这人有底线,他犯了什么罪,就该背着什么样的罪名去死。” “好了,走吧,今晚又有得忙了。” 长卿回到了摄政王府,府中已是一片狼藉。 自官兵来过后,下人们就收拾好行李跑了,连带着屋中值钱的东西也搬走。 南安站在院中,看到长卿回来了,手持长剑起身跃来,招招致命,完全是丝毫不顾自己死活的打法。 长卿也没有手下留情,这算是他们俩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手,闪身躲过杀招,一掌打在了南安的胸口上。 南安倒飞出去单膝跪地,手中的剑尖与地面摩擦出两米,最终折断成两截。 长卿收了手,最终和南安说了一句:“抱歉,但这句抱歉是对你的,而不是对他的。” 南安眼睫微微一颤,默然起身。 “稚瑾婳,主子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他原本准备让你一同死的,最后还是心软,任由你选择。” 长卿笑了起来:“那又如何,南安,在我未出阁时,他便让你暗中保护我,这一路来你看得清清楚楚,你扪心自问,我自嫁给他后可曾开心过。” 南安神情复杂,他没想到长卿竟知自己曾经奉命暗中保护她。 说是暗中保护,不如说是监视,将她每日的所作所为汇报给叶扶珩。 自嫁给主子后,她变得越发的清冷沉默,甚少笑。 南安看着长卿一步步朝后院走去,垂下了眼眸,再看向地上断成两截的剑,忽觉得这人生太过寂寥无趣得很。 西望去找绮湘,可能会带着绮湘归隐山林,北落大抵是一直跟着这个人的。 自己呢? 南安眼里出现了一丝迷茫,自己该何去何从? 像自己这样的人,心中唯有一个信念,为了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离开了王府,暗中组织人手营救叶扶珩。 叶扶珩在天牢里,手指漫不经心的端着那杯毒酒,他犯的事说是抄家灭族都不为过,小皇帝竟还给了他一点体面,没当众砍头。 听到天牢外的打斗声,叶扶珩将毒酒一饮而尽,凌厉浓丽的眉眼刹那柔和了下来,那冷冰冰的眼睛此刻呈着一汪溺死人的春水。 “妡妡,我去找你了。” “你切莫烦我,我亲自给你赔礼道歉,送你过了那奈何桥,我便在桥头等你,不去入轮回,我怕我投胎转世了,忍不住再去找你。” 他苦笑了一下,低声道:“我知道,你不想见我的。” 一个官兵被一脚踹飞了进来,砸倒了过道两旁的火把。 “主子,我们来救你出去。” “南安,不必了。” 叶扶珩站在监狱里,轻轻摇了摇头,背过身去。 “你们走吧,我已喝了毒酒,不要白白丢了性命,至于你们身上的毒,解药我放在了房间的字画后面。” 南安停了几秒,听着外面的噼里啪啦的脚步声,猛的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最后深深看了叶扶珩一眼,就带着自己的兄弟们离开。 他们杀出了一条血路,南安身受重伤,最后消失在夜色中,太仆寺少卿翻遍了整个京城都没有找到他们。 太仆寺少卿看着监狱中的尸体,让人检查过后,确定是叶扶珩的无误,不免心头叹息一声。 谁能想到数月前还权势滔天的摄政王,一日竟会身死在老鼠满地爬的狱中。 “来人,去禀告圣上,叶扶珩已死。” 小皇帝收到叶扶珩死的消息时,拿笔的手微微一顿,在折子上批了一个允字,便将折子合了起来。 一旁伴在小皇帝身旁的妃子,娇笑的捂住了唇,开口说道:“这叶扶珩罪有应得,如今这般死去,算是便宜他了。” 小皇帝笑:“爱妃说得是。” 妃子又想起了自己父亲的嘱托,轻轻的拉着小皇帝的衣袍:“陛下,近日陛下去女学的次数多了,总有谣言说宫中要多了位姐妹,甚至还有人说女子也要参加科举考试,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嘛。” 小皇帝神情没有变化,依旧笑着点头:“爱妃说得对。” 因有些证据和账本是长卿给的,便有人传长卿冷血无情,忘恩负义,背叛了自己的相公。 小皇帝也知道这些妃子心中在打什么小算盘,不过就是叶扶珩死了,怕他将人娶进宫来。 长安中的最耀眼的月亮,如今名花无主,谁会不心动。 听闻那稚瑾婳曾经去踏春,便让无数的翩翩少年前往,那郊外拥挤得跟花灯节似的。 小皇帝伸手揽住了女人的纤腰,将人抱在怀里,笑吟吟的说:“爱妃,后宫不得干政。” 说着,手中出现了一把匕首,直直的插进了女人的胸口,鲜血喷了小皇帝一脸。 “爱妃乖,下辈子话别那么多了,让人很讨厌。” 小皇帝温柔的摸了一把妃子的脸,好像要把她的模样深深的刻进脑海里,旋即将人从怀里丢了出去,漫不经心的说了两个字。 “暴毙。” 魏公公让人将那妃子的尸身抬了下去,那妃子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魏公公怕污了皇帝的眼,拿了一块手帕盖在了脸,又让宫人来收拾地上的血迹。 小皇帝想着那让女子参加科举考试的事,眉头微微蹙起。 他已经能够想象得到,明日朝会什么光景。 果不其然,南屿生直接说了让平民也能入仕的事,大臣们纷纷反对,坚决不同意。 看着剑拔弩张的朝会,南屿生不慌不忙的说:“既然如此,各退一步,不如让世家女取士,诸位同僚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胡闹,南屿生,上次陛下都已驳回了,你如今还敢再提,女子怎么能入仕,这说出去,只会让天下人笑话。” “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的,让她们入仕讨论什么,讨论绣花还是弹琴。” 南屿生面对文武百官不卑不亢,进退自如,朗声开口道:“下官记得,上次太学有许多考不过女学的公子,连陛下都认可女学的才能,各位大人这是在自疑陛下?” 小皇帝也适时发话,还在争论不休的大臣立马跪下,就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质疑皇帝。 “更何况,那些女子,都是各位大人的女儿。” 这句话,让这些世家大族狠狠的心动了,他们不愿意让平民百姓来分一杯羹,但是那是自己的女儿,血浓于水的女儿。 最后众人各退一步,答应让女子入仕。 南屿生和小皇帝遥遥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女子科举考试的先河一开,接下来的就是长年累月的洗牌。 史部尚书这个老狐狸眼皮跳了一下,这南屿生三十六计中的抛砖引玉用得好啊,温水煮青蛙。 但他没有出言反对,毕竟南屿生拿了自己去西北查案加赈灾的政绩换的,即使文武百官不同意,陛下必然也是支持他的。 直到秋闱,第一批女士子的名单确定下来,南屿生才松了一口气,下了朝直奔女学而去。 妡妡,我做到了。 女学里,稚瑾婳忽觉得大梦一场,瞧着着活色生香的女学,眼稍渐渐地溢出了笑意。 她,好像摆脱了那无休止的循环。 直到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稚瑾婳抬眸看向声音来处,便看到了一路跑来的南屿生。 他身姿矫健,难掩笑意。 那一刻,他不是老成持重的南大人,而是一个气势昂扬的少年。 他在不远处停下来脚步,整理了一下衣服,身欣体长,举此端正,腰间的玉佩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南屿生一步一步朝稚瑾婳走来,温润的眼眸里荡漾着温柔的涟漪。 “妡妡,不负所托。” 还有,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