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皮,桂枝,赤芍……” 云乔闻着像荡胞丸。 荡胞丸,顾名思义,具有堕胎的功效,是中医传统的堕胎药。 这年头,后来常用的流产药米非司酮片,还没有被研制出来。 米非司酮片研制于八十年代,引进国内后还要进行一系列的临床试验,一直到九十年代初,才会作为流产药品,用于临床。 七十年代流产,常用手段是做手术。 正经夫妻可以光明正大去医院做流产手术,像陈凤霞这样未婚先孕的,只能偷偷摸摸的找黑诊所打胎了。 但是这年头管的严,北大荒就算有地下黑诊所,也不是他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外地知青能 摸得着的。 阮玉屏找不到门路,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到公社的黑市,找中间人买了两颗中医给人堕胎用的荡胞丸。 大概是两人意见不合,没谈妥,阮玉屏想把孩子打掉,陈凤霞想结婚把孩子生下来,所以才会出现,阮玉屏前脚刚去公社买堕胎药,陈凤霞后脚就跳出来自爆怀孕的情况。 云乔有点明白,阮玉屏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了。 事情发生的这样巧,任谁都会怀疑陈凤霞的晕倒是不是自导自演。 云乔捏着药丸出神,郑文静忍不住催促道:“闻出来了吗?这是什么药啊?” 云乔摇了摇头:“没有,药味有点杂,不太好分辨。” 堕胎药这种事不好往外说,云乔随便扯了个理由。 “不是你做的吗?” “不是,可能是谁不小心落下的。”云乔将药丸收起来,放进抽屉,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你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过来学习。” 郑文静一提学习就没劲,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好了,就来。” 第二天一大早,陈凤霞和阮玉屏一同出现在队部大院里。 云乔出来倒洗脸水,发现两人就站在隔壁通讯员吕勋的房间外面。 陈凤霞正捧着一只剥好了壳的水煮鸡蛋,殷勤的献给阮玉屏。 而阮玉屏虽然对陈凤霞没有好脸色,却没拒绝她递过来的鸡蛋,面无表情的几口吞吃完了。 看到云乔,陈凤霞主动跟她打招呼:“云乔,早上好。” 阮玉屏对云乔不冷不热。 他觉得云乔是陈凤霞的帮凶,对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早上好。”云乔也不理会阮玉屏,只跟陈凤霞打了个招呼。 她抬手指了指通讯室:“你们这是要搭吕同志的车去公社?” 陈凤霞点点头:“是啊,吕同志今天正好要去公社,搭他的马车比较方便。” 说话间,吕勋拉开门走了出来,他一边不紧不慢的戴上帽子,一边开口说道:“到时间了,出发吧。” 说完,他又看向云乔:“叶同志,我们今天去公社,你有什么需要帮我忙捎带的东西吗?” 云乔笑着摇摇头,“谢谢吕同志,不过我目前没什么需要带的。” “行。”吕勋朝着云乔挥挥手:“那我们先走了。” 云乔‘嗯’了一声,“拜拜。” 时下结婚,流行拍照留念,新婚小夫妻们也都愿意去照相馆,留下一张黑白合影。 但阮玉屏却不愿意,他对此颇为抵触。 不管陈凤霞怎样说好话哀求他,他都不为所动。 “结婚是你自己愿意的,我一开始就说了我们现在不适合结婚。你非得一意孤行,我阻止 不了,但是除了这张结婚证,我不会再做任何妥协。” 陈凤霞听到这话,眼神哀怨的看着阮玉屏,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玉屏,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你为什么不能尝试接受呢?” 阮玉屏别过头,面无表情的说:“你不用怀疑我的感情。但同样,我也不能原谅你对我的 欺骗。” “怀孕的事,我没能藏住是我不好。但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认定了我骗你吧?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陈凤霞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她想结婚是为了更好的跟阮玉屏在一起,不是为了和他反目成怨偶。 “再说了,事情走到这一步,也不能全怪我。你难道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陈凤霞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我那晚都说了,结婚前不要做这种事,会怀孕的,是你说没关系,有了孩子就结婚,难道这些都是骗我的话吗?” 阮玉屏想说,不然呢? 男人在床上哄人的话,有几个字能信? 但他一转头,看见陈凤霞哭到崩溃的脸,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除夕那晚的画面。 女孩明明痛到要死,却还是坚定的搂住他的腰,让他进去。任他粗暴的对待,自始至终都没有喊过一句疼。 阮玉屏残存的良心短暂的痛了一下,但也只有一下。 对于自私自利的人来说,自我的感受永远是最重要的。 阮玉屏从没想过在北大荒和女知青结婚,陈凤霞不听话,非要留下孩子,打乱了他的计划,就得承受他的怒火。 阮玉屏不说话,闷头往前走。 眼见着阮玉屏不理自己,陈凤霞顿时就慌了。赶忙追上他,伸手去拉他的手。 她放软了语气,声音里已然带上了哭腔,“玉屏,你别这样。我错了,我不该这样说,你没骗我,都是我自愿的。你说句话呀,别不理我。” 陈凤霞态度卑微,握着阮玉屏的手,流着泪说尽了讨好的软话。 “行了,别哭了。”阮玉屏嫌弃的瞥了陈凤霞一眼,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只手帕扔进她怀里:“鼻涕都哭出来了,恶心死了,赶紧擦擦。” 阮玉屏的态度很差,但好歹是理人了。 陈凤霞被他忽然冷下去的态度折磨得痛苦不堪,已经不敢奢望他恢复以前的温柔了,只要他还理会自己,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陈凤霞没好意思用阮玉屏的手帕擦鼻涕,赶紧拿出自己的手帕把眼泪鼻涕擦干净。 她顶着哭的红肿的眼睛,一脸祈求的望着阮玉屏:“玉屏,你不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