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要死了。</p>
离死仅仅只剩下一步之遥。</p>
恍惚间，他像是看到了自己麾下的兄弟，北境的袍泽……以及他视作天神一样的大将军。</p>
他们簇拥了过来，笑着问他，京城好不好玩。</p>
是不是很热闹，很繁华。</p>
就跟天上的仙境一般，美丽得令人窒息？</p>
北境九成九的袍泽，一辈子都没来过京师，也从未看过京师一眼。</p>
他们只听说过京师的传闻。</p>
当初知道姜破虏奉命南下查案时，好多袍泽对他羡慕得很。</p>
南下，就意味着有可能见到大楚的京城。</p>
这是北境多少镇北军士卒毕生的梦想。</p>
梦想着能看一眼天下最繁华的京城。</p>
看一眼他们大楚的骄傲。</p>
姜破虏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p>
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那些袍泽。</p>
难道……他说自己要死在京城了吗？</p>
“居然还不断气，果真是越低贱命越硬的贼配军……?[(．)]?12?+?+??()?()”</p>
就在姜破虏无言以对自己“袍泽()?()”</p>
时，那中年文官刺耳的话，突然传入他耳中。</p>
姜破虏身形晃了一下，被雨幕模糊了的视线渐渐清晰。</p>
袍泽们不见了。</p>
跃入眼帘的，是一张儒雅中带着满满嫌弃的面庞。</p>
低贱的贼配军？</p>
呵！</p>
姜破虏自嘲一笑。</p>
果然，他们在文官老爷眼中，永远只是最低贱的贼配军，贼鸟厮。</p>
将军的努力，似乎一点用都没有！</p>
文官老爷们并没有因为他们在北境保家卫国，立下战功赫赫，就对他们高看一眼。</p>
甚至……好像还愈发讨厌他们了。</p>
可，若没有我们这些贼配军在北境拼死拼活，你们这些文官老爷能安逸地在京师享福吗？</p>
这座美丽的不像话的京师，还能像现在这样繁华吗？</p>
生机在飞速流逝，姜破虏心中思绪却愈发纷乱。</p>
刚南下时的兴致勃勃。</p>
到遇见流民</p>
时，</p>
对地方官员不作为的痛恨。</p>
再到冲阵白莲教时的意气风发。</p>
接着便是看到账簿后的信仰崩塌……</p>
一幕幕，</p>
像幻灯片般，</p>
在他脑海中不断闪过。</p>
他已挥不动刀了。</p>
只是咬着牙，</p>
缓缓转身，让自己面向北方。</p>
就算要死，他也要对着北方而死。</p>
那是他们镇北军的骄傲！</p>
“硬撑着不死是吧？”</p>
“射，继续射，别停！”</p>
看到姜破虏还搁那硬挺着，中年文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胡乱抹了抹面上的雨水，狞声道</p>
本已停手的镇卫军士卒们，无奈地彼此对视一眼，弩箭继续上弦。</p>
说实话，这次伏击他们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p>
虽然眼前这位边将据说还是个宗师。</p>
但宗师又如何？</p>
在成编制的军队面前，根本就不够看。</p>
镇卫军以往也不是没有伏杀宗师的例子。</p>
就跟这次一样，不费吹灰之力……不，甚至比这次更轻松。</p>
这边将好歹还能在他们面前突围过一次呢。</p>
那些江湖人物，杀起来却比杀鸡还容易。</p>
咔咔！</p>
弩箭齐齐上弦。</p>
下一轮箭雨即将袭来。</p>
中年文官这会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面上露出一抹戏谑。</p>
“来，老夫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叫姜破虏是吧？”</p>
“朝廷已定了你通敌叛国罪，通敌叛国罪懂不懂？诛九族的那种……恭喜你，你要被诛九族了！”</p>
姜破虏身体一僵，双眼瞪大。</p>
他艰难地张了张嘴。</p>
“畜……畜生。”</p>
语毕，他轰然倒下，气绝身亡。</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