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算是找羊肚菌比较快的,还有一条黑狗当帮手。 那日苏养的四条狗中,有一条狗的嗅觉异常灵敏,大部分东西,只要拿给它闻一闻,下次遇到便能辨认出来。 那日苏给四条狗起的名字主打的就是朴实无华,因为都是黑的,便分别叫做大黑、二黑、三黑、小黑。 梁崇一开始听到的时候真的非常无语。 嗅觉灵敏的正是二黑,还真的带她们找到了好几个菌窝。 但实际上找羊肚菌还是比较困难的,二黑的帮助非常有限,更多还是靠三人漫山遍野的四处搜刮,可尽管这样,一天也找不到一斤。 因为羊肚菌的保鲜时间较短,所以一般都是当天采摘,第二天就去售卖。 当然这个任务是那日苏的。 而不同于其他便宜的山货,羊肚菌之类的高端品都是有专人收购的,并不用拿到集市上售卖。 姐弟俩有自己固定的收购点,每年找到的菌类都是直接拿去那里。 这个季节也是乌拉尔人热火朝天找羊肚菌的季节。 但由于姐弟俩的家离收购点实在是太远了,那日苏往往早上出发,晚上才能到家。 这也意味着找菌的主力折损一人,虽然有四条黑狗跟着,有危险它们会提前警戒,梁崇和托雅的安全问题不用担心,但找菌的数量却大幅下降。 因为三人一起找的话,可以分为两组去找。那日苏带两条黑狗一组,梁崇和托雅带着剩下的狗一组。 但因为售卖的问题,除了找到的羊肚菌实在太少,只能晒成干货的那几天,剩下的时间那日苏都奔波在卖菌的路上。 每当这个时候,梁崇就异常痛恨这偏远的山路。 但姐弟俩却乐在其中,毕竟比起当当权者的免费兵库,还是在深山老林里过自己的日子更好,虽然穷苦却能保住小命。 整个月三人差不多赚了一两三钱银子,这次赚到的钱比较少,托雅也就没给梁崇和那日苏发零花钱。 上次卖菜干,托雅分给了梁崇两百文钱,所以现在梁崇的小金库里,一共有七百一十文钱。 时间已经差不多来到了四月底,而最近托雅透露出的意思,就是要将她和恩和的婚期定到六月左右。 还剩一个多月的时间,梁崇连十四两的零头都没攒到,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和姐弟俩商量赎身的事情。 但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正在梁崇焦头烂额之际,事情迎来了转机。 附近能找到羊肚菌的地方都被几人走遍了,这几天基本上找不到新的菌子。而太远的地方一天之内不能来回,所以几人也就歇了找菌大业。 那日苏则拿着几人这个月攒下的羊肚菌干下山,都是找到的太少不划算来回跑晒成的菌干,倒也攒了很大一袋。 虽然是干货但也得赶快出售,他们家没有保存的条件,留久了品质容易降低。 而且家里的粮食也要吃完了,需要采买一波。 梁崇和托雅像往常一样,在家里编藤筐顺便等着那日苏回来。 但一直到天黑,平时早应该到家的人连影子都不见一个。 托雅也没有着急,往常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一般都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天色太晚回家不安全,在恩和家歇下了,第二天就会回家。 但直到第二天中午,那日苏都没有回来,反而等来了恩和。 “不好了,那日苏被抓走了”,恩和的一句话,让托雅吓得跌倒在地。 前面几十年战乱带给乌拉尔人的教训实在太深,托雅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大业朝又发生战乱,把弟弟抓去当兵了。 而乌拉尔人一旦去了战场,就是被当做马前卒冲锋陷阵的存在,九死一生,几乎没有活着回来的可能。 想到这,托雅泪如雨下,年幼丧父丧母,好不容易把弟弟拉扯着长大,又摊上了这样的事,托雅恨不得随弟弟一起去了。 一家人好歹在黄泉路上有个伴儿。 梁崇赶紧扶起她,又让恩和说说详细情况。 原来,那日苏像往常一样,到收购点售卖羊肚菌,收购点恰好在恩和他们隔壁村,所以那日苏卖完菌子之后还去了一趟恩和家。 恩和见那日苏要买粮食,手头也没有其他事情,便自告奋勇跟着一起去,哪想到了集市没多久,便出现了一伙儿官兵将集市上蓝眼睛的乌拉尔人全都抓了起来。 因为官兵全都带着长长的佩刀,而且当时集市上的乌拉尔人只有两三个,人多势众,几个人很快就被五花大绑运往营州城。 恩和因为和那日苏走在一起,也被当成同伙抓了起来。 官兵把几人运往了营州城内的一处牢房,也没说几人犯了什么事,但几人本就是黑户,且对朝廷的做派素有耳闻,只能接受自己倒霉。 同一牢房内的,还关着十来个人,外貌特征明显,看起来是生活在其他区域的乌拉尔支系。 幸好看押他们的狱卒中有一个是恩和祖父的亲戚的儿子,按照关系要叫一声堂哥。 恩和堂哥求了抓人的官兵,官兵一看恩和确实没有明显的乌拉尔人的特征,加上收了恩和堂哥的好处,这才在今早将人放了出来。 至于那日苏,因为长相特征明显,而且和堂哥并无关系,放一个已经是尽力疏通的结果,所以现在还关在牢里。 恩和一出狱便直奔托雅家,连自己家都没有回去。 既不知道官兵为何抓人,又不晓得怎么把人救出来,托雅急得直流眼泪。 还是梁崇当机立断,比划道,“拿上家里所有的银子,我们下山看看。”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依照上次她们去营州城卖鱼听到的消息,现在的皇帝换人做了。 如果正处于换位的敏感期,那么有人趁机内乱,引起下面风向的变动还是有可能的。 这个时候哭是没有用的,不如拿钱去看看能不能找找关系,说不得还能换回一线生机。 “你说的对,我这就去拿钱”,托雅是个坚强的女性,梁崇一说,她也明白自己是钻牛角尖了,现在最主要是要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哭只会浪费时间,让那日苏的处境越来越危险。 除去日常的花销,这段时间卖鱼、野菜干、羊肚菌的钱一共还剩十三两五钱,梁崇把自己的七百文私房钱也贡献了出来。 虽然再想赎身,但那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姐弟俩为人并不坏,反而有些可怜。 让她眼睁睁看着姐弟俩走向末路,她也做不到。 现在几人的手头上一共有十四两银子,但大家都明白,这点钱还远远不够。 显然,恩和也非常清楚姐弟几人的处境,当下便作出一个决定:回家借钱。 几乎是一刻不耽搁的赶回了家,托雅进村时还特意将头用毛巾包起,以防有人看到。 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残留的官兵。 达亚尔大叔听到来意后,没有丝毫犹豫便叫萨仁大婶拿出来二十五两银子。 不同于几人的哭哭啼啼,达亚尔大叔是见证过动荡年代的人,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昔日旧友的孩子送命而袖手旁观。 显然托雅也明白,这二十五两可能是达亚尔大叔一家人一辈子的全部积蓄,恩和的大哥刚成婚不久,到处都是用钱的时候,而且达亚尔大叔家也并不宽裕。 此时,再多的话语都说不出口,托雅眼含热泪,跪在地上向达亚尔大叔磕了几个响头。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困难。这恩情,真是一辈子也还不完。 萨仁大婶赶紧把她扶起来,摸摸托雅的头,长叹一声,“好孩子。” 但这不是悲伤的时候,达亚尔大叔当机立断,拿上银子,带上恩和及他的哥哥巴特尔一起赶往营州城。 还把梁崇也一起带上了,达亚尔大叔在恩和口中听了这位姑娘的种种表现,认定她不是个简单的,说不定到时候她能一起帮忙出出主意。 至于托雅则由萨仁大婶和恩和嫂嫂乌兰陪伴在家,她的外貌特征太明显了,此刻出去说不定还有被抓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