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夏填志愿那天，何妈妈请了一天假。 无论如何，这是大事。 毕业生们撑起了校园里一时的热闹。 很多像何妈妈一样的家长，什么都不懂，但几乎都选择放下生计，去见证孩子们命运的一次转折点。 黎莉提前到的，要打扫教室卫生，方便学生填志愿。 今年的录取通知书改成邮寄到家，不用来学校录取，这个教室也是最后一次为他们开放了。 许多家近的同学得知要打扫卫生，也都提前到了。 大家热火朝天地打扫卫生，没有一个人抱怨，让人不由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开学大扫除，等打扫完卫生，他们就会分发课本，开始上课。 但错觉就是错觉。 教室窗明几净，阳光也像极了九月的阳光。 黎钧寻照例喊班长黎莉发东西。 发的不是课本，不是试卷，而是一张薄薄的纸质志愿表。 还有装订好的志愿填报手册，那天没去拿的人，自己到讲台上领一本。 何妈妈四处看了看别人填的，有的写了好几行志愿，志愿后面的统招和定向都选择了。 就连后面的周旭，也填写了两行。 只有何夏，志愿表学校那一列，只写了青田中学四个字。 何妈妈拿过何夏的表，跟何瑞灵的比较：“人家都写了好几个，你就写一个？要不再补补。” 何瑞灵讪讪道：“姨，何夏这成绩，填一个就够了。” 周旭此刻也填好了志愿表。 周父看着他写完梨城中学和青田中学的名字，准备替他交上去。 黎钧寻现在就搁阳台上坐着呢，家长把讲桌都围得严严实实。 周父原打算问何夏他们要不要代交，听见他们的对话，笑道：“何夏这孩子的成绩，全县文乐的妈妈比章文乐还自来熟，加上她又是周旭的小姨，没一会就熟络起来。 黎莉一早结束志愿，见何夏出来，拉她上厕所：“走，陪我再上最后一次厕所。” “你别说得这么伤感，说得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一样，你家在街上，我以后放假出车站，坐个两站公交就到你家了。” “我一个月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家一趟呢，我爸就等录取志愿结果出来，没问题就开始托人帮忙租房了。” “阿姨辞掉工作陪读？” “没办法，我也是第一次出远门，第一年要适应吧，最后一年又关键，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只能使劲把我供出来。” 何夏出主意：“租房子的事情，你不如问问周旭。” “也是，到时候还有个照应。” “不是这个意思。” “等上完厕所再说。” 上完厕所洗手，水龙头边没有其他人在，何夏才小声把在校长办公室，周旭一句话把校长怼回去的事情惟妙惟肖地说了。 “你问问他吧，万一是三室的。” 黎莉想了一会儿，浑身抖了抖，不自在道：“不行，我想象不到和他共处一室，天天看着他那张冷脸，再说这多尴尬啊。” “有什么好尴尬的，咱们学校这破宿舍，男女一栋楼，男生一二楼，女生三四楼，不也住过来了吗？” “你代入一下你自己，和周旭朝夕相对。” 何夏想了一会儿，周旭大概率也是妈妈陪读。 一个社恐妈妈加一个冰山儿子，跟这两人相处一室，恐怕一天也说不了几个字。 何夏一个激灵，认同了黎莉的说法：“确实尴尬。” 两个人洗完手，溜达回一楼走廊。 何瑞灵正找她们俩：“一晃眼你俩就不见了，去厕所也不和我说声。” 黎莉拿她开玩笑：“你和何夏又不是见不着了，以后说不定能再分到一个班，再续奎文同桌缘分。” 何瑞灵不顾天热，挽上黎莉的胳膊，一头扎进黎莉的怀里，作娇羞状：“我这不是舍不得你吗？” 要是何夏，肯定是婉拒。 黎莉戏精，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演的机会。 她顺势揽住何瑞灵的肩膀，何瑞灵也顺势往她胳膊里一靠，小鸟依人。 “朕与何贵妃，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 何夏无语：“够了，你们俩。” 黎莉：“啧啧，朕的皇后吃醋了。” 黎莉的戏瘾越发严重了，何夏不想理她们，转身就想回教室找何妈妈，时间差不多该回家了。 何夏一转身，教室门口堵了好几个看戏的男生女生。 何夏掩面，没想到初中三年，最后留给同学们一个滑稽的形象，真是谢了。 所有人的志愿填报完毕。 同学们三三两两在校园门口挥手道别。 或许在有些人的眼里，距离不远，再见不难。 但又岂知，人生相见一次有多难。 何夏朝同学，朝老师，朝奎文挥手。 “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