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吃食上的问题,只怕是不好查。这毒大概要多久才会发作?” “回娘娘,这毒并不是多烈的毒,最长不超过两天。” “秀芸,储秀宫这两天的剩菜剩饭还留着吗?” “如今天儿热,未必留了两天的,奴婢着人去问问,娘娘且等一等。” 留是肯定留了的,楚凝芷既然吩咐了要注意这边,肯定都是有所准备的。 但这几百人的每顿吃食都要剩下不少,两天更是不知道得攒多少,不可能全都留着,只会留一部分。 那留下来的这一部分是不是真的能查到是什么毒可真是说不准。 “把这几个人的衣食住行所有事情都查一遍,精确到吃饭坐的哪张桌子。” “是,都有记档,奴婢这就让人调出来。” “章太医,这边就辛苦你了,中毒的事先不要外传,免得打草惊蛇,陛下那边本宫会安排人秘密禀报的。” “微臣明白,若有旁人问起,微臣都不会说的。” 章斌走后楚凝芷也走出门去,“把储秀宫所有宫人除了正在伺候几个秀女的都叫过来,仔细搜一遍。” “是。” 楚凝芷下完命令,哪怕储秀宫的人再怎么不想过来也只得匆匆站到门外。 “参见懿妃娘娘。” 楚凝芷坐在檐下漫不经心地喝着茶,好半晌也没开口说话,由着她们跪在地上行礼。 日头渐渐上来,明晃晃地打在底下众人的身上,直到看见她们都有些跪不住了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一滴滴打在地上,楚凝芷才放下茶盏。 杯盏放在桌子上碰撞出一声闷响,声音不大却惊得众人一颤。 “本宫曾仔细吩咐过,储秀宫的东西、一饮一食都要注意,如今倒是给本宫闹出这样的事来,是不服还是压根儿就没把本宫的话听在耳朵里?” “奴婢不敢!” “不敢?不敢还闹出这么大的事来,要是敢岂不是要翻了天去?” 管事嬷嬷眼见是逃不过责任去,膝行两步上前求道:“奴婢怎么敢不听您的吩咐,一应都是按规矩办的,日日小心谨慎一点儿差错也不敢有,怎么会成了这样奴婢真的不知道啊!” 楚凝芷也知道这次的事和这些伺候的人没有太大关系,不是她们懒散怠慢才出事的,大概率还是有人买通了哪个。 但是这么大的事,不敲打敲打是绝对不行的。无论是买通宫人拿药藏着自己下药还是买通人下药都是绕不过这些宫人。 如今还不知道是哪个人怎么做的,轻飘飘放过对之后的动作也有影响。再者也该趁机让她们知道如今后宫是谁在管事,应该听谁的话,免得有哪个心思活络的认不准门再起了别的心思。 待下宽和自然是好,但一味宽和也容易叫人失了敬畏之心,御下不严只会留下祸根。 “选秀是多大的事你们不知道吗?你们自然可以不知道她们是什么病症,但这几天哪里不对总该知道吧?难道这些人是平白就一起病了毫无征兆?” “好端端的,怎么会这么多人一起病了,本宫就不信是巧合。要么是人传人你们没发现,要么是有人做了手脚你们也没发现,还以为能置身事外吗?” 管事嬷嬷一下子慌了,要真按照楚凝芷这个说法,那她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 “懿妃娘娘恕罪,此事是奴婢疏忽了,只顾着盯着诸多秀女的衣食住行,求娘娘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一定仔细查明,决不让这让的事情再出现!” 楚凝芷今天一番话既是想敲打敲打宫中众人,也是在转移视线拖时间让秀芸带人搜查,这会儿看着秀芸带东西过来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转头用视线询问秀芸结果。 “娘娘,搜到了一支累丝攒珠的金步摇,其他人的都是些散碎物件。” 楚凝芷接过来拿在手里端详了几眼,“好生精致啊。” “光看技艺也知道不是凡品,这样的东西只怕不是一般的秀女能拿的出来的。” “在哪搜出来的?” “在一个叫春月的丫头的包袱里翻出来的。” 春月本来紧紧低着头一点也不敢抬起来,生怕楚凝芷看到她脸上的慌张,直到楚凝芷和秀芸说起话来才敢悄悄瞄了一眼,谁知这一眼就看见了楚凝芷手里拿着的金步摇,吓得跪也跪不住瘫软在地上满眼惊恐。 “哪个是春月啊?” 楚凝芷刚问完一抬眼就看见了跪趴在地上的春月,心中了然,“看来不必问是哪个了,春月,这么精巧的金步摇你是从哪得来的?” “是……是……” “趁本宫还有耐心,不要吞吞吐吐的,现在说还是挨一顿打再说,你知道该怎么选的,对吧?” “回懿妃娘娘,是……是奴婢捡来的,奴婢的老娘病了需要银子看病,奴婢见这东西金贵,想是很值钱,这才一时猪油蒙了心想拿回去换银子,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就是这样?” 楚凝芷不知道春月说的是真是假,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春月肯定是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 秀女进宫不能带太多银子,拿首饰买通宫女很正常。但这步摇价值不菲,是谁的东西仔细一查就知道,根本瞒不住人,谁会那么傻拿这种东西去买通人。 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她干的吗? “奴婢不敢撒谎,真的是奴婢捡来的,就在储秀宫东偏殿南边的小路边上,三天前傍晚,奴婢从那儿路过时看到的。奴婢知道错了,真的不敢了,求您饶了奴婢吧。” “去查查,这是谁的东西。” 秀芸应声去查,不一会儿就回来轻声禀报道:“娘娘,这支步摇是尚书令胡大人之女胡贞的,奴婢已经查过了,没听说胡秀女丢了东西。” “你去问问,再拿着步摇问问是不是这一支。” 趁着秀芸去问话的工夫,楚凝芷问春月:“春月,你可想好了,这东西到底是不是你捡的,你要是敢欺瞒本宫,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春月听说没人丢步摇也是有些慌张,“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没人丢东西,奴婢当真不敢欺瞒懿妃娘娘,那步摇真是奴婢在路上捡来的。” “话不必多说,是不是捡来的,一会儿就知道了。” 楚凝芷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春月却如坐针毡,斗大的冷汗一个接着一个的掉,只觉得时间难熬得紧。 不知过了多久,秀芸赶了回来,“启禀娘娘,奴婢过去时胡秀女并不知道步摇丢了,但检查之后发现那支步摇确实是胡秀女丢失的。” “哦?丢了东西,胡秀女竟然不知道?” “懿妃娘娘!真不是奴婢偷来的,真的是奴婢捡来的!奴婢根本进不了胡秀女屋里伺候,更不用说是动胡秀女的妆匣了!奴婢真的没有!” 秀芸斥道:“胡说!你说你是三天前的傍晚在东偏殿南边的小路上捡到的,可是胡秀女说她三天前的傍晚她一直在小凉亭里乘凉,根本就没有到过东偏殿附近!” 春月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不断重复着辩解,“奴婢没有撒谎,奴婢真的是在那里捡到的,奴婢真的没有撒谎!懿妃娘娘您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有撒谎!” 秀芸说胡贞没有丢东西的时候楚凝芷就想明白那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她就是故意露了个破绽在春月身上,想让楚凝芷抓着这支步摇审问春月。春月的话和胡贞对不上,其中一定是有问题,到时候重刑之下,一个小宫女又能撑多久呢? 为了少受罪,还不是让她说什么就说什么。哪怕楚凝芷没有教唆她说谎,但在不相信春月说的是实话的情况下,春月想要解脱自然就只能编出一套能让楚凝芷相信的作案过程了。 背黑锅的胡贞是现成的,只要春月说是胡贞拿了步摇买通她害人,楚凝芷还能怎么查呢? 没有别的证据,这个证词就是最可信的了。既查清了这件事,又除掉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就是楚凝芷觉得有疑点也未必会继续查下去。 毕竟,这样的结果对楚凝芷来说算是双赢,就算是继续查也未必能查出来什么,也没什么好处。 费力不得好处的事情,没有几个人愿意做。 可惜她不知道,楚凝芷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个幕后黑手来的。别说是胡贞背黑锅,就算是曲国公府的曲萱萍背黑锅也没用! “先将春月收押,再着人去各屋点一点,看看还有哪个秀女少了什么没有。” “从今天开始,此事未查清之前,无论是秀女还是宫女太监,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储秀宫,若有悄悄往外溜的,一律抓住押到慎刑司去严加拷问。” …………………… 楚凝芷早早就派了人去禀报轩景帝,可轩景帝一直没露面甚至都没派个人去储秀宫看一眼,直到楚凝芷都回了广和宫,孙泰才慢悠悠赶过来。 “参见懿妃娘娘,陛下事务繁忙,所以派奴才过来问问储秀宫几位秀女的情况。” “你来得正好,本宫正要去禀报陛下呢。”楚凝芷挥挥手让伺候的人都退下,“章太医已经查明,那些秀女的症状并非是热疹而是中了热毒。” 孙泰松了口气,低声说道:“娘娘也太不小心了些,情况不明,您如何冒那样大的险呢?得小心身子才行!奴才听说您直接去了储秀宫的时候都快吓死了,幸好没事。”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中毒的事你如实禀报陛下,还要告诉陛下,中毒的事情不太好查,目前还是暂时不要通晓六宫,免得打草惊蛇。” “奴才记住了,只是若不说的话,只怕后宫人心不稳。虽然只是储秀宫有人发作,但奴才方才过来时,已经有不少人都在躲着了。” “躲就躲吧,左右就这两天,过几日不见传人也就都安心了。” “娘娘已经有头绪了?” “也不算是有头绪,只是她们扔出来一个迷惑项,先顺着这个查吧,储秀宫不会有那种毫无痕迹的事情发生的。” “储秀宫人员混杂,若是下毒更是不好查了。” “秀芸已经将储秀宫存的食物残渣取出来了,章太医已经查验过,正是在那里头查出了毒,如今就等着查清楚中毒的这些人都吃了什么菜然后再顺着往下查。” “此人敢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来,可见是个十分狠毒的人,来者不善,娘娘一定要小心些。” “我知道,她想让胡秀女做替死鬼,所图不小,也无非就是那几个人了。” “奴才都明白了,这就回去禀报陛下。” 楚凝芷点点头,“去吧。” “娘娘。”秀芸走进来,“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就等有没有人上钩了。” “那热毒章太医配好了吗?” “配好了,东西奴婢已经拿到了,确实是一样的。见了是谁就悄悄给人下上。” “是,到时候奴婢亲自安排过去。” …………………… 两天过去,起了疹子的秀女没见一点起色,储秀宫连每天都要学的规矩都停了,人人都传这病发作在脸上,肯定要破相留疤的。一时间储秀宫众多秀女人人自危,个个都拿面巾围着脸不敢出门。 又是两天,不知是从哪传来的消息,说那疹子压根儿就不传人,而是中了毒。除了储秀宫之外别处根本就没有人怕,连陛下都时常去莲花池赏花。 柳珍珍听着窗外宫女们的小声议论,不由得心中泛起一阵阵涟漪。 若轩景帝真的时常去莲花池赏花,那岂不是她的大好机会? 即便她也是身份不低的贵女,但比起曲萱萍、胡贞、常玥那些人还是逊色了不少。哪怕宫里有提前安排的一些人手也不一定能顺利成事。 要是能先让陛下记住,就像王梓莹一样,那一切自然不一样了又是另一番天地。 虽然秀女不能随便离开储秀宫,但只要能让陛下另眼相看,这点小事算什么,谁又敢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