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缘分，陛下昨日到御花园时，还碰上了王姑娘呢，与臣妾提起时也赞她风姿不凡呢。” “皇帝昨天私下见过她？” 楚凝芷愣了一下仿若不知一般说道：“也不算私下，陛下说是在御花园见着的，想来有不少人在。” “那么多人在皇帝还能一眼瞧见记住了，看来果然很是不凡啊。”太后冷哼一声，“哀家是从来不信什么缘分的。” 楚凝芷双眼微微睁大，仿佛这才明白过来太后的意思，“陛下的行踪一向是没人知道的，她一介孤女也不大可能……能打探到陛下什么时候过来吧。” 楚凝芷上来就直接升华，一下子就让太后对王梓莹的警惕拉满了。 身为寄人篱下的孤女却敢气质压过一众贵女，还刚巧被赶到御花园的轩景帝看了个正着就记住了，太后决不相信有这么多巧合。 “这批秀女可真是不让人省心，一个一个的还没进宫就生这么多幺蛾子，进了宫还能有安宁日子吗？” 楚凝芷这会儿也不好多插嘴，免得太后反应过来觉得她添油加醋。 “哀家还记得上一回的你们多好啊，个个都规规矩矩的。罢了罢了，到时安排个嬷嬷好好教她们，不管什么样的妖魔鬼怪只要进了宫都得老老实实的。” 楚凝芷一一应下，又劝了太后一会儿才离开。 太后或许是老了，或许是做了太久太后一时有些想不通。 皇帝喜欢哪一个女人，只要没有兴风作浪，她作为太后都不该干涉。 皇帝已经不只是她的儿子了，而是一个成年的手握大权的男人，这样的人是不容反驳的。 尤其是宠幸什么样的女人。 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越是不许就越是惦记。 更何况，轩景帝本就是一个敏感、矛盾、自负又多疑的人。 对付这样的人就必须要示弱、诱导而不是强迫。 等到轩景帝觉得麻烦的时候，他自己就会有所动作了。 不过现在这样也没关系，轩景帝不想让她和即将入选的秀女和睦，太后地意思也没什么麻烦的，毕竟楚凝芷之后的动作也少不了。 这样两边都能有个说法。 之后的日子安静了不少，轩景帝宫里有异域美人宫外又有新鲜面孔撩拨着，宫里的人盯着诺美人，宫外的盯着常玥和王梓莹。 这样一来倒是便宜了楚凝芷，久违的又能清静了。虽然四处都暗潮涌动，但是到底还没打起来不是。 可惜这样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四月二十二就是秀女初选了。 凡在秀女名单之列，都要入宫检查，一道道筛查都过了之后便算是初选通过。过了初选住进储秀宫接受教导才算是真正的有机会进入后宫的秀女。 楚凝芷愁得头都大了，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光是想想都觉得麻烦死了。 “娘娘快别愁了，越到近前您就愁得笑脸越少，何必呢？左右都有旧例，只按着上次选秀的再办一次不就是了。宫里来回那么多次选秀，总是大差不差的。” “再说了，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若真有什么缺的少的，内务府总备着往次的东西，总能应急的，您就放宽心吧。” “我知道。”楚凝芷放下账本叹了口气，“这些事我虽然愁，却也不至于愁成这样，我只是觉得选秀这般声势浩大，大把的银子扔下去连点儿响声儿都听不着。” “若是太平年景也就罢了，可是如今……这两年就没个消停时候，南边不是旱就是涝，雪灾又刚了结不久。国库不丰，百姓日子也艰难，偏这个时候还……” “便是为了平衡朝堂各方势力必须选秀，也可从简而办，可你瞧这账上的桩桩件件，哪有半点儿节俭。” 说起这个，秀芸也没了笑意，“这也是没法子，陛下不愿咱们也劝不动，便是太后提的两次也都被驳回来了，闹得很是难看。” “有太后的前车之鉴，这会儿谁也不敢再提这事了。前朝虽有些议论声，但也到底不敢闹得太大。” “银子不是自己的，当然不心疼。罢了，尽可能俭省吧，省出多少都是好的。” “娘娘，别为这些事发愁了，能做的您都已经做了。” 其实楚凝芷愁的也不止是这个，更多的还是自己，她虽然想活下去，但也不想只有自己活下去。 轩景帝如今这些事她劝不住，以后或有心或无意若对她或是她身边的人动手，她能拦住，能有反制的手段吗？能保护好这些人吗？ 楚凝芷简直不敢想有那一日，如今的她或许和后宫里的女人能搏一搏，但皇帝离那个最有权势的男人还是太远了。 她必须得早做准备，得把所有能抓在手里的东西都抓在手里，至少要在那一天来之前尽可能多攒一些筹码。 不管这一场到底是什么，她的感情不是假的，她的亲朋好友对她的好也不是假的。她要活下去，但绝不是用这些人的血来堆。 …………………… 日子一天比一天近，好在各处大多都有从前的例子比照着略添减些就是了，虽麻烦些，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很快便已经到了初选这一日，初选基本是由内务府负责的，主要是筛选一下身高体重、样貌以及身体是否有瑕，合格的就记录在案，不合格的就打道回府，不需要楚凝芷出面。 所以外头虽然热闹，倒也不至于烦累。 秀芸一边在屋里摆了冰盆，一边说道：“今年的秀女数量可真不少，光看名册不大感觉得出来，今儿一瞧见才觉出多来，乌泱泱的站了一院子。” “亏得今年初选分成四天，若还似从前一般三天，只怕是忙不过来呢。” 楚凝芷轻轻摇了摇团扇，“往常入选的多是京城的秀女，这次各地有功劳的官员不少，少不得要提拔一二，地方秀女入选的应该会更多些，自然就更热闹了。” “是够热闹的，光是方才奴婢过去那一会儿就见了好几位秀女有矛盾，都不用入选为妃，光是住进储秀宫就有得闹呢。” 楚凝芷失笑，“无论是哪一批秀女都不会消停的，无非是多些还是少些罢了，我在储秀宫的时候，身边也没少了这些算计。” “只有过了这一关，才算是合格了，连这点儿算计都撑不过去，进了宫更怕的更是撑不下去了。” 楚凝芷说到这里轻声吩咐道：“叫内务府的人看紧了，小打小闹的就算了，若是闹大了就及时摁住，别真闹出什么大事来。” 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再怎么楚凝芷也不希望有谁因为这个丢了性命或者毁了一辈子。 “给常玥和王梓莹准备的嬷嬷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是宫里规矩最好的华嬷嬷，华嬷嬷一向公正严厉，不会因为陛下看重她们就故意松散的。” “原来是华嬷嬷，我当时也是华嬷嬷教的规矩，确实是个很好的人选。” “华嬷嬷从前是在太后宫里的，宫中谁都知道华嬷嬷的脾气，到时候若有什么纠葛也不会不服众，便是陛下也不会觉得偏私。” 楚凝芷点点头，“这样就好，让张嬷嬷和华嬷嬷一起教，这样咱们也知道个原委。” 张嬷嬷是当初带过楚凝芷的嬷嬷，早已经是楚凝芷的人了，让她跟着一起，有什么事楚凝芷也不会蒙在鼓里。 这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不放个人看着楚凝芷还真不放心。 而且楚凝芷还指望着她们两个斗得旗鼓相当，能把她自己摘出来呢，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损了哪一方。 再者，王梓莹身上有古怪，和常家的关系更是古怪，必须得多注意才行。 要是低估了这些人，哪天阴沟里翻船就不好了。 人来人往了好些日子，初选总算是结束了。 此次过了初选的连京城带地方各省足有五百零六人，楚凝芷那一届已是算人多的，这次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储秀宫本就是为容纳秀女而设，比起旁的宫殿要大上许多，可要让这么多位秀女住下仍是天方夜谭。 内务府将名册报上来的时候楚凝芷都惊了一瞬，最后只得将离储秀宫最近的颛桥殿和半弯阁收拾出来才让人都勉强住下了。 看着那厚厚一沓的名字，楚凝芷重重叹了口气，光是想想都知道这么多人在一起住上一个月会生多少矛盾，闹出多少事来。 不过瞧了半晌，楚凝芷还是把常玥和王梓莹的名字提了出来，吩咐人把她们安排住在一个房间。 斗得最狠的恰恰就是这些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人，离得远了就没有那些火药味儿了。 时间紧迫，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让秀女休息，初选一过，从第二天开始众多秀女就要开始学规矩了。 常玥和王梓莹一直是竞争关系，现在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更是互相看不顺眼。 常玥本就觉得是王梓莹抢了她在赏花宴上的风头，让她不能一枝独秀，如今仇敌见面分外眼红，即便王梓莹有心藏拙也挡不住常玥故意找茬。 不过学规矩的第一天，就闹出了事来。 不过这个时候的楚凝芷却是没工夫搭理这件事，这会儿她有更大的烦心事。 诺美人和吕美人杠上了，两人甚至差点当街动手。 离谱到楚凝芷听人禀报的时候差点以为是走错频道了，直到再三确认才敢相信这竟然是真的。 两个高位嫔妃竟然差点当街打起来，这听着就很离谱啊！ 和这个一比，常玥和王梓莹的矛盾就都是小打小闹了。楚凝芷无语了好一会儿才让人将诺美人和吕美人都带到广和宫来。 两人吵架的地方离广和宫不算太远，即便是有些拉扯也很快就都到了。 不知是两人真的撕扯起来了还是一路上走得太急，两人的衣衫发饰都有些凌乱，到楚凝芷面前的时候还拉着脸。 “瞧瞧你们这是什么样子？！当着宫人的面就拉拉扯扯的，弄成这副样子叫人瞧见不怕笑话？一宫主位的体面还要不要？” 楚凝芷见了两人先各自训了一顿，见她们终于都老实了些才又吩咐素楠几人将她们带去偏殿梳洗更衣。 直到两个人再出来已经是三刻钟之后了，楚凝芷这才问道：“到底什么事惹得你们两个什么都不顾地闹成这样？” 其实这么久过去楚凝芷早就查清楚了，起因也不过是两个人碰见了互相说几句酸话罢了，只是吕美人说话间提及了诺美人之前误以为自己有孕结果闹了笑话的事，诺美人一时怒气上头转而嘲讽吕美人想要把六皇子养在膝下却是痴心妄想。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专挑人心窝子戳，诺美人本就不是大周人，虽是受过教的却也没把这些面子刻在骨子里，气急了直接上手要打人。 所幸是吕美人的宫女反应快给拦下来了这才没真打在脸上，但这一下也是直接点燃了吕美人的理智，当即就要还手。 两边宫人拦了半晌才只叫是拉扯了几下，没真在脸上身上添什么伤口。 “懿妃娘娘，您可要替嫔妾做主！诺美人竟然要打臣妾！她可曾有半点将宫规放在眼里？” 诺美人也不甘心看着吕美人告状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但她先动手的也确实在这一点上理亏，“懿妃娘娘明鉴，是吕美人口出恶言，侮辱嘲讽嫔妾，嫔妾气急了才……” “嫔妾自己有过，但也不愿吕美人冒口谎言欺骗您，她并不全如她所说的那般无辜。嫔妾甘愿受罚，只求娘娘不要被她的谎言蒙蔽了。” “娘娘，她胡说！嫔妾不过是碰见她随口说几句话寒暄问候罢了，可这外邦女子听不懂话还故意要打嫔妾，岂不是蔑视宫规。娘娘可千万不要被她几句话就哄得信了，蔑视宫规可是大罪呀！” 诺美人低头抹了抹眼角的眼泪，低声道：“懿妃娘娘的公正贤名满宫皆知，嫔妾一心信服娘娘，一切都凭娘娘决断，嫔妾绝无异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