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夜晚，她很累，有时候那种身体上的疲惫，像一种病毒，爬到了她的精神里。</p>
程知微醒着的时候，总是能看到奶奶在天花板上，朝她笑。</p>
睡着的时候，她会梦到奶奶，她一直追着她跑，哭着问她，要到哪里去。</p>
后来，程知微开始恍惚，她到了学校，听课、刷题、休息，一切正常。</p>
只是很少和同桌、邻桌说话，也不再和其他女同学手牵手一起去厕所。</p>
直到林嘉裕翻看她的数学五三时，才发现，每一道题的答案，她都写了两个字。</p>
奶奶。</p>
那天下午，昏昏欲睡的物理课，教室外一声赛过一声的蝉鸣仿佛在跟牛顿定律叫板。</p>
程知微埋在高高的书墙后，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后背，有人递来了纸条。</p>
“林嘉裕给你的。”</p>
程知微打开纸条——“知微，去红十看看看医生吧。”</p>
她的心泡在午后的燥热里，忽然就想哭。</p>
广州红十字会医院，在同福中路。</p>
那天是个周六，她坐车，穿过过长长的林荫道去红十。</p>
她一个人，挂了精神内科的号。</p>
等候区，满是闹哄哄的人，这些人，和她一样，恍恍惚惚的。</p>
但其实，他们和她又不一样，他们有家人或朋友陪在身边，而她只有自己。</p>
程知微几次想走，她知道没人能帮到她，况且，精神类药物会影响记忆力。</p>
她马上高考了，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候掉链子。</p>
程知微站起来，一个人背着帆布包，穿过消毒水泛滥的过道，在转角遇到林嘉裕。</p>
他长身而立，挡在前头，程知微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p>
“我来帮我妈开药。”他说完，又问：“你看了吗？”</p>
程知微摇头，心下忽然莫名的，涌上一种又热又涩的灼痛感。</p>
“坐那儿吧。”他说：“我没什么事了，我陪你。”</p>
没人知道，这三个字对程知微来说，究竟有什么意义。</p>
他们并排坐下，林嘉裕没有跟她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的大道理。</p>
他只是默默陪着她，时不时起身去看排号，看轮到她没。</p>
半小时后，终于到了程知微，林嘉裕送她到就诊室门口。</p>
“我就不进去了，你和医生实话实说，程知微，他能帮到你的。”</p>
医生见多了她这样的病人，只说她的情况并不严重。</p>
可她说她也想死，也想感同身受奶奶死前的最后一刹那，到底有多疼。</p>
医生神色认真的看了她半天，最后说，过一阵子就好了。</p>
他让她吃些药控制一下情绪，又开导说，眼下最重要的是高考，其它先放到一边。</p>
医生说什么，程知微都是点头。</p>
拿药的时候是林嘉裕帮她拿的。</p>
她看着他的背影，内心翻涌，很想跑上前去抱住他。</p>
可人来人往，她干不出来这种事。</p>
一直要到中午了，两人才从医院出来，在公交站，等车来。</p>
程知微站林嘉裕边上，她紧张又无力，能和他，这样肩并肩的时刻，她曾无数次幻想过。</p>
可是现在，幻想里的兴奋、小鹿乱撞的情绪，被一种名为“生离死别”的情绪深深的泡在身体最低处。</p>
程知微试着让自己开心，可是根本无济于事。</p>
她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没救了，她对喜欢的少年，都提不上任何情绪了。</p>
她无力地垂下头，目光刚好擦过林嘉裕修长的手，才发现他两手空空。</p>
他好像并不是如他所说，来帮他妈开药的。</p>
他是碰巧出现在医院？还是专程过来陪她？</p>
程知微在夏日蝉鸣中，呼吸不畅，只感觉到燥热像乌云，压得她难受。</p>
她直愣愣地看着他，想开口，却见他指了个方向：“你想不想去那边逛逛？”</p>
海幢寺，广州最古老的寺庙之一，曾经是岭南佛教的发源地。</p>
很多人都说在这里许愿很灵。</p>
![姐姐好凶[七零]](/wap/nocover.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