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脚步声靠近，瘦高人影反应迅速地挡在了另一条人影前面。</p>
但九小心翼翼地向前：“谁在那里？”</p>
对方的脸藏在暗夜里，但是那双犹如流动着熔岩的金色眼睛，却是但九十分熟悉的。她隐隐感知到什么，顿时心跳如擂鼓。</p>
离得近了，她终于看清这个身材瘦高的人影其实是个女人，且还是个相貌极美的女人。比起以美貌著称的后妈，也是遥胜几分的。标志性的黑发金眸，以及生人勿近的清冷气质，很明显是戴纳的同族。</p>
尤其眉眼，更有六七分的相似。</p>
但九看着被女人挡住的小小身影，试探性地唤他：“戴纳。”</p>
戴纳从女人身后探出脑袋。他似乎是想过来，女人用极严厉的语气喝止了他。两个人用但九听不懂的语言短暂交流了几句，戴纳的嗓音明显有些哽咽了。</p>
女人终于松开戴纳。</p>
但九蹲下来，握住小孩有些冰凉的手：“她是你的母亲吗？”</p>
戴纳短促地“嗯”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有些哑。但九摸~摸~他的脸，小~脸湿漉漉的，显然是哭了。她怔了怔，先前那个预感仿佛离证实又近了一步。胸口鼓~胀起的酸涩感，让她一时间无法开口。</p>
从戴纳母亲刚才的态度来看，她对人类是极戒备的。她势必不会让戴纳继续留在这里。所以那句“她是来接你的吗”，在但九嘴边打了几个滚，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p>
世事变化难琢磨。她决意留下小孩，并做好应对将来种种危险的准备。然而在危险到来之前，真正的分别已经悄然来临。</p>
母亲要带走自己的小孩，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她连争取和挽留的资格都没有。</p>
“我在森林里捡到了一颗蛋。觉得挺特别，就带来了这里。”但九抬起眼睛去看戴纳的母亲，她觉得有必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约莫一个月后孵化出了这个小家伙。我给他取名戴纳。大概是因为从蛋壳钻出来后第一眼看见的是我，所以相较旁人来说，跟我较亲近些。他不爱说话，但是很聪明。这点也和我蛮像的……”</p>
因为她这一句“和我蛮像的”，戴纳稍微敛了伤感的情绪，撇撇嘴，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当然他还是很厚道地没有拆穿厚脸皮的某人。</p>
“除了我和三个女仆，没有旁人知道戴纳的存在。您放心。”但九说完这最后一句，放开了戴纳的手。</p>
戴纳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直到他母亲过来牵他，他还是愣愣地看着但九。</p>
彼此都心知肚明，所以才没有说出要告别的话。但九站起来，安静看着戴纳母亲变化成龙形。她把小家伙衔在嘴里，振动起巨大的黑翼。花园里的草木被狂风卷得东倒西歪，直至那迅速上升的黑影在远空变作一个点，才渐渐恢复平静。</p>
冷凉的风吹乱了戴纳的头发。他低下小脑袋，去看安静躺在自己手心里的东西。那是但九刚才悄悄塞给他的，样式很古朴的沉绿翡翠配珐琅彩戒指。他是知道这枚戒指的。这是她母亲的遗物，她平日里珍惜得很。</p>
戴纳握紧手心，抬眼去看灰蒙蒙的远方。</p>
天似乎快亮了。</p>
……</p>
戴纳离开后，主仆三人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多拉尤其舍不得，不过在听了但九权衡利弊后，也不得不承认戴纳有母亲护着，要比留在这安全太多。她和多拉把戴纳的衣物仔细归置好收起来，如此也算是留个念想。</p>
后妈并没有给但九太多沉溺伤感的时间。在国王对傻女儿的关注度有所回落之后，她开始有意无意地给但九制造些小麻烦。但九其实是不太明白的。后妈生得美艳，又嫁得这般好，生得孩子也是个顶个的聪慧，说是人生赢家也不为过。</p>
所以为什么要和她这么个早早失去母亲的傻丫头过不去呢？她明明是一点威胁性都不具备的。</p>
好在都是小打小闹，忍忍也就过去了。但九行~事做人都越发得低调，整日地待在自己的住处，尽量避免让后妈抓~住小辫子借题发挥。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年多，就到了她的成年礼。</p>
爱莉公主的成年礼舞会在城堡内隆重举行。水晶吊灯散着明亮的光，娇艳鲜花点缀在大厅四周，穿梭往来的华贵礼服让人眼花缭乱。国王牵着体态窈窕的淑女缓缓步入大厅正中央。贵族青年们的目光追逐着但九的身影，逐渐变得热烈。</p>
传闻中以呆傻为代名词的爱莉公主，竟然是个不显山露水的美人。尤其是站在国王身边抿嘴微笑的模样，让青年们的胸膛都咚咚擂起了小鼓。</p>
第一支舞当然是要和亲爹跳的。但九为了不在众人面前出丑，彻夜不眠地练习了好几天。多拉她们也没闲着。后妈送来的礼服乍看之下的确十分华美，可惜尺码出现严重误差，但九再怎么吸气缩肚子也穿不上。多拉和保拉就把腰线全部拆了，一点点地重新缝制，直到几乎看不出修改的痕迹。</p>
现在但九穿着合身的礼服，在众人的注目下翩翩起舞。这当中因为紧张的缘故，还踩了亲爹两脚。亲爹倒是毫不在意，只拉着她的手~感叹：“你长得越来越像你的母亲了。”</p>
“我记得母亲是很美的人。”</p>
“是啊，很美。”亲爹慈蔼地看着她，“你很像她。”</p>
一首帕凡舞曲终于到了尾声。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完成，结束动作也挑不出大的错处。但九暗暗松了口气。</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