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还在絮絮说着什么，却被一声压抑的呜咽打断。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你们知不知道……他找不到我，有多着急……所以才会想到用那样的办法让我回去……”但九用手背去抹不停掉下来的眼泪，哭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我一直在怪他，怪他不来找我……原来……”</p>
她说不下去。眼泪越抹越多。炙热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到心脏，针刺似的疼。</p>
活了这么久，亲王和哈里森还是头一次看到会流泪的吸血鬼。吸血鬼是没有泪腺的，然而眼前的女孩子，泪流满面，哭到几乎不能自已。大颗透明的液体砸下来，连空气都被濡湿了几分。</p>
他们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满满的惊诧。亲王从没流过泪，看到会流泪的同类也是头一遭，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但九的情绪。斟酌了一会，他才缓缓开口：“呃，你现在不是回去了嘛，你们……”</p>
“我们……”但九抬起脸，眼底还晕着湿漉漉的水气，“他已经不在了啊。因为你们的一句谎话，再也不会有我们了。”</p>
吸血鬼的瞳仁里蔓延出大片血红色。静滞的空气突然沉重起来，巨大的压力笼罩住阴暗华丽的房间。地表没有丝毫颤动，搁在玻璃桌面上的酒杯却咯咯作响着抖了起来。</p>
亲王和哈里森再次吃了一惊。这个女孩子转化成吸血鬼还没有多长时间。从日常的表现来看，也是弱鸡得不得了。现在却仅仅是一个情绪起伏，就能轻易扭转整个空间的气场。</p>
而且在某一个瞬间，他们似乎嗅到了，死亡的味道。</p>
但九记不大清自己做了什么。她好像是掀翻了办公室里那张巨大无比的长桌，又胡乱挥了两拳。期间似乎听到了一两声惨叫。然后纷乱的脚步声响起来，眼前多了很多晃动的黑影。最后她被揍得鼻青脸肿，丢了出来。</p>
很疼。但是她哭不是因为疼。她只是突然想起来了，之前在亲王办公室里看到过的沾着血迹的黑色羽毛。</p>
阿格尼丝从来不说。他总是扬着眉邪气地笑。一边嘲讽她是废柴和蠢货，一边替她收拾烂摊子。嫌弃她，却又愿意陪着她去做些傻事。她想要做的，他都默默地替她做了。她要收留小巫女，他就带着她们来到恶之沼。她喜欢红色的玫瑰，他就不厌其烦地引种新花种。她想要终止契约，他就用自己的消亡，来告诉她那些没有说出口的温柔。</p>
但九回到恶之沼，已经是两天后。</p>
上到楼梯拐角，正好和小阿格尼丝打了个照面。在看清她脸上的伤痕后，男孩的绿瞳瞬间收缩。怕她身上也有伤所以没去碰她，表情还维持着一贯的冷漠，语气越泛出明显的怒意：“谁把你弄成这样的？”</p>
但九看了他一眼，然后移开眼神。绕过他，继续上楼。她很累，想睡觉。</p>
她躺在自己的棺材里，有一会醒了，有一会又睡着。浮浮沉沉的睡梦里，她像是又哭了。脸上湿漉漉的，很不舒服。她下意识抬手去擦，却被一只手握住了。</p>
很温暖。</p>
初次进入恶之沼的时候，阿格尼丝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出那片浓雾。他的手也是这么温暖的。</p>
但九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缓缓松开。小阿格尼丝审视着她的脸，绿瞳危险地眯起。</p>
吸血鬼的复原能力很强，但九一觉醒来，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个大概。伸了个懒腰，却发现有些不对劲。整座古堡静悄悄的，连走动的脚步声都没有。她从棺材里站起来，拉开门去找其他人。</p>
卧室里没有。实验室里也没有。</p>
只有奄奄一息的半伦倚在墙边上。但九拿手在它眼前晃，半伦睁着无神的眼睛看了看她，又晕了过去。</p>
古堡外面也异常的安静。空旷的沼泽地里，看不见一只妖怪的身影。只有热烈如火的红玫瑰，在微风中轻摇枝叶。</p>
但九彻底懵圈了。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不见了？</p>
她站在空地上不知所措。直到有一只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脸颊。</p>
但九吃了一惊，赶紧低头去看。棕精灵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她的肩膀，正一脸委屈地看着她。</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