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柔在厨房长长的流理台前晃了一圈,呦呵,吃的倒不少嘛!她随机拿过一包开过封的布朗尼饼干,塞一块进嘴里,“嗯,有巧克力的苦味,不腻,好好吃。”</p>
“少吃点,一会儿还要吃饭呢。”陈锋把芦笋切好和土豆一起放在盘子里,按一按一旁的牛排,还是硬邦邦的,“得嘞,还得等。”</p>
“不急不急,好饭不怕等。”赵小柔把剩下半块儿饼干扔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咔嚓卡擦地嚼,像只仓鼠。</p>
“小柔姐今天难得的好兴致,往常一起吃饭总是急匆匆的,小宝一个人在家行吗?”陈锋见她背着手凑过来张望他面前的牛排和配菜,一低头一缕青丝滑落,她没在意,可丝丝密密沁人心脾的馨香萦绕在身旁男人的鼻尖,在他的血液中化开,像甜美的毒药,麻痹着他掌管理智的神经,</p>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将那缕碎发绾在指尖缠绕,手掌轻轻拂过她白皙的脸颊,纤细的脖颈,眷恋地流连着她皮肤细腻温热的触感,舍不得收手,</p>
黄昏来临,厨房里晦暗难明,只有女人的眼睛是亮的,水波粼粼,升腾起一片迷蒙的雾气,</p>
“小柔,不要哭。”</p>
陈锋的呢喃唤醒了梦游中的女人,她缓缓眨一下眼睛,眼珠转了转,眼神又恢复了清明。</p>
“嗨,你看我,”她慌忙后退一步,背过身擦掉眼泪,“最近老是发呆,要得老年痴呆喽!”</p>
陈锋眼中的悲恸在她转过来的瞬间被温柔和煦的笑容替代,“还以为你站着睡着了呢,吓我一跳”</p>
赵小柔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尴尬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左顾右盼了一阵,眼睛飘到了流理台上新买的果酒,一想到这桃子味的饮料她就觉得嘴巴有点干,舔舔嘴唇,“我想尝尝这个,可以吗?”</p>
“当然可以,”陈锋不自觉地笑,这种小事也值得她如此雀跃地期待,“一起喝点吧,就当餐前开胃了。”</p>
陈锋拿了两个高脚杯走到客厅餐桌旁,餐桌和餐椅都是木质的,顶上还有造型独特的银色吊灯,线条简洁流畅,泛着温柔的暖色光,</p>
“坐,”陈锋拉开椅子,赵小柔坐下,看着他把金箔纸酒瓶里的果酒倒在高脚杯里,</p>
“哦?颜色也是粉粉的,真好看!”赵小柔趴在杯子边看着淡粉色的果酒在冒着泡泡,这么一看她想起来了,这东西她看到过人家喝的,就是自己一直没机会喝。</p>
“小柔姐果然是看着好看才想喝的,尝尝吧,味道也不错,”陈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坐在赵小柔旁边,暖色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愈加温柔,“好看的外表下也不一定是纨绔不恭的心,人的内心其实和皮囊关系不大的,该怎样就是怎样,好看难看影响不大。”</p>
赵小柔点点头,心想这倒是没怎么注意过,她低头抿一口酒,“嗯!好喝!原来这酒这么好喝!以前骆……”</p>
骆平年不允许我喝,</p>
她骤然噤声,偌大的客厅只剩时钟滴答声和果酒的气泡声。</p>
“骆平年死了,小柔,死人是没办法战胜活人的,他才是战败方,你怕什么呢?”陈锋不看她,低头抿一口酒,</p>
“你都知道。”赵小柔垂眸,出神地望着面前晶莹剔透的粉色液体。</p>
“我都知道,关于你的一切我都知道。”</p>
陈锋望着窗外,天色渐晚,但还没全黑,一轮满月出现在天边,泛着朦朦胧胧的光泽。</p>
“是吗,”赵小柔苦涩地笑,“那你知道我这辈子只能有小宝一个孩子吗?”</p>
陈锋也笑了,同样的苦涩,“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小柔?如果我说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孩子呢?”</p>
赵小柔拿起酒杯仰头将酒和眼泪一同饮尽,“我去一下洗手间。”说完撑着桌子起身,刚迈出一步就直直摔在地上,咚的一声巨响,连着餐桌顶上的吊灯都有些颤抖,</p>
“小柔!”陈锋猛地起身冲向赵小柔,带倒了椅子,又是一声巨响,但无人理会,</p>
“小柔你摔哪儿了?我看看!”他慌忙扶她起来,她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像都没意识到自己摔了一跤,看着他掀起她的裤腿,没破,再撩起袖子看手,手肘处和手腕有擦伤,下巴也擦破了皮,沁出点血珠。</p>
“你忍着点,我去拿碘伏!”</p>
“哦。”赵小柔立在原地,想跟陈锋说不急,她不疼,擦破的地方木木的没什么感觉,意识变成一条长长的线,绵延不绝,望不到尽头。</p>
但陈锋很快就回来了,带过来一阵风,扶着她坐在沙发上,坐在她身边,挽起她的袖子,一点点用蘸着碘伏的棉签擦拭她的伤口,眉头紧锁,额头上沁着一层汗珠,屏息凝神的样子像考古队员在清扫古文物上的灰,</p>
“还有别的地方疼吗?腰疼或者髋骨疼,有没有?”</p>
肘关节的伤口涂好了,他抬头紧张地问一下她还有没有感觉其他不适,可她好半天都没反应,低头凝视着他,却像在看遥远的地方的某个遥远的人,</p>
“小柔?”</p>
“嗯?”赵小柔眼睛终于聚焦,回望着他的眼睛,安慰地笑笑,“没有,就是破皮的地方有点火辣辣的。”</p>
陈锋算是松了口气,劫后余生似的笑一下,“吓死我了,你先别说话,下巴擦破了,我帮你涂碘伏,你忍着点。”</p>
“好。”赵小柔乖顺地笑笑,露出小虎牙,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p>
陈锋用棉签涂抹她圆润下巴上破了皮的地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擦拭易碎的工艺品,人太认真了就显得傻乎乎的,他微张着嘴专心致志的样子逗笑了赵小柔,她噗嗤一声笑了,杏眼弯成一汪水波粼粼的月牙泉,细细的眉毛像柳叶飘浮在月牙泉之上,拂动着水面,香气四溢,和淡淡的甜甜的酒气一道飘进和她近在咫尺的陈锋的鼻尖,终于拉断了这个一向以自制力为傲的男人最后一根掌管理智的弦,</p>
啪的一声,是碘伏瓶掉在地上的声音,下一秒赵小柔感到一个吻落在嘴角,干燥的,温热的,像一片树叶被秋风吹落,盖在她唇边,很快那树叶被吹走了,她看到一双放大的桃花眼,近到她能看清他每一根纤长的鸦羽睫毛,还有一颗小小的泪痣,他附在她耳边低低地笑着,呼吸急促,“小柔姐,我心跳好快。”</p>
她张开嘴想说什么,可双唇再一次被温热的树叶盖住,一下一下,羞涩的试探渐渐变成放肆忘我的侵略,他撸掉她的发绳,骨节分明的手指插进她的发间,缕缕青丝缠绕指间,他下意识扣住她的头,舔舐她的嘴唇和下巴,在她呼吸困难张开嘴的一瞬间撬开她那让他魂牵梦萦的小虎牙,含住她香甜诱人的舌尖,吸吮交缠,另一只手不受控制地抚上她的腰,揉捏摩挲,探进衣摆一路向上,将那团柔软饱满揉进掌心,半秒犹豫,他望着她水雾迷蒙的双眼,感觉每一滴血液都在血管里燃烧,他再也无法克制,狠狠将她压倒在沙发上,挤进她双腿间,粗暴地撩起她的衣服,覆身上去,亲吻舔舐她圆润的下巴,诱人的脖颈,纤细的锁骨……</p>
赵小柔望着天花板上圆形的顶灯,像月亮,</p>
“小柔,如果你来,你一定会失望,因为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漫天的风沙和枯槁的树枝,就像我一样贫瘠,寸草不生,我来到这里才明白你有多失望,也许你看到我,就像我看到这里的一切,但我很喜欢这里,也许你又要嘲笑我,说“什么人待什么地方呗!”可你不知道在这彻底的荒芜中,彻底的一无所有中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我的贫瘠之地有一朵玫瑰盛放,它一直开在那里,从我和你很小的时候就开在那里,多奇怪,人非得失去一切才看得清楚,</p>
我看清楚了,小柔,你呢?</p>
我骗了你,因为我知道无论你当时还爱不爱我,都一定会跟着我走,但我不想你的追随只是因为善良和爱的惯性,这对你不公平,对我们的儿子不公平,</p>
陈锋是迟来者,但我不想你最后选择我仅仅是因为我参与了你更多的人生,你是一个太好的女人,值得一个好男人来呵护你,照顾你一辈子,再不愿意承认也得承认,我不是那么好的男人,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认真地做出选择,为你自己,也为小宝,不必考虑我(我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我的)。</p>
好了,病人在等我,小柔,如果你做出选择了,我是说如果你选择了我,那么下一次见面我们再说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我会认真地向你介绍我自己,让我们重新认识,重新开始吧。”</p>
陈锋</p>
“陈锋,不行,对不起。”月亮被泪水模糊成一片汪洋,赵小柔死死攥住陈锋的手,那只手即将扯去她最后一件遮蔽,她感到了他身体的变化,她可以放任这一切发生,从今往后那个离她而去的、伤害她一次又一次的男人将永远不复存在,</p>
这是她今天来的目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