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大轿始终在风沙中飞行,张正心中疑惑,向轿外的八人请教:“这里怎么净是尘沙,不见水泽?一开始就是这样吗?” 一人回道:“当然不是了,原先也有大江大河,但这里的人太无远见,为了发展,把好好的环境破坏了,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张正有些似懂非懂,“哦”了一声,又问:“这里的人呢?”那人道:“有本事的移往其他境界,没本事的听天由命,应该都死亡灭绝了吧。” 张正心想:“此境界的主人做了什么事,将大好家园败坏至此,恐怕也不止是没有远见那么简单。” 过了这个黄沙满天的境界,再一个境界中鲜花很多,广阔的平原上几乎是花的海洋,空气中也弥漫着浓重的花粉香气,张正心想:“师妹伤好之后,我们往回返时,一定要在这里倘佯一番,才算不虚此行。” 此后三天,八剑仙抬着大轿每天飞过一重境界,到第四日上,姓令狐的剑仙指着前面一团耀眼的光亮道:“就是这里,张大侠,我们总算到了。” 大轿缓缓落地,张正从轿中出来,顺着令狐剑仙手指的方向手搭凉棚,运目观瞧,只见亮光的中心蓝汪汪的,犹如一泓碧水,外围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心想:“这里就是大地球境吗?光圈里水意很浓,药公说跳进去就是汪 洋大海,看来是所言不虚了。” 一名剑仙道:“张大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们再助你飞入球境?” 张正道:“不用了,早去早回,也免得前辈们在此久等。”一边说,俯身钻入轿内,续道:“前辈们听我击掌为号,就可以往球境内飞升了。” 八人齐声应诺,也有人对进入光圈的角度和力度提出建议,张正不再出声,只有八剑仙在轿外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个不停。他们议论到最后,最终感觉成败的关键还是在张正的身上,自己再怎么想办法,出力气,也起不到决定性作用。想到张正随时都可能发出信号,全都回归本位,轿杠上肩,微微躬身,做好向上飞升的准备。 等了许久,轿内不见动静,一名剑仙腰背酸麻,想把轿杠从左肩换到右肩,手扶轿杠,正准备换肩的一瞬间,“啪”的一声响亮传入耳中。他心头一紧,顾不得给轿杠换肩膀,提气轻身,足下白烟升腾,和其他他人一起扛着大轿向大地球境的入口飞去。 此时张正掀开了郭采莹身上的被子,虚压在她身上,和她双手的十指相扣,鼻尖对鼻尖,嘴唇对嘴唇,真气从自己的口中渡入她体内,又从鼻腔吸回,周而复始,循环不断,就好像将自己的身体和郭采莹融为了一体一般。 大轿接近光亮的中心时,排斥力变为了强大的吸力,一名剑仙“嘿”了一声,道:“伙计们,不大妙啊!咱们要是进去了,可就没本事回去向盟主复命了。” 一人急切的声音道:“不行,不能进去!说好了在外面等张大侠,咱们不能食言!” 复姓令狐的那人道:“张大侠,你准备好了没有,我们要送你进去了!” 张正心里说:“准备好了,你们把轿子扔进去吧。”但他练这门双栖大法的时间尚短,不敢轻易的出声答话,因此只是默默的搬运功夫,盼着外面人自己体会。 八人在空中僵持了片刻,光亮中心处传出的吸力越发强大,虽然还能勉力维持,但长此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一名剑仙眼珠一转,说道:“张大侠,我们这就送你进去,若你没准备好,可以知会一声。” 众人听他如此说,均在心中暗暗叫好,张大侠在里面不做声,我们可不能跟他一直耗下去,万一被吸附进去,不是耍的。 张正闻听此言,和郭采莹十指相扣的双手更紧了一紧,忽听外面有人喊了一句:“张大侠,一路平安啊!”眼前似有无数的光线迎面飞来,随即骤然变暗,一股无穷无尽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到,瞬间浑身剧痛,五脏如焚,每一个毛孔都要被压裂碾碎一般。 他知道自己和郭采莹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当即急提真气,加速流转,自内而外,形成了一层坚韧的内力包围圈子 将自己和郭采莹的身体严密包裹起来。 此时不仅压力巨大,更有彻骨的寒意逼人。张正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抵御强大压力的同时,分出两成内力自脚下喷出,黑烟翻滚,伴随着无数气泡,张、郭二人的身体在深海中极速上升。 随着压力的持续减弱,头顶上也渐渐透出光亮,张正知道最危险的难关已经渡过,但仍不敢大意,依照药公的叮嘱,一分分收回双栖大法的功力,增加向下喷射的力量,身体更快的向上蹿升。他要力争在体内残存的空气耗尽之前,平安跃出海面,只有这样,自己和师妹才能以活人的形象出现在这个未知的、神秘的、带给自己无限希望的大地球境。 身外的压力已经减到极小,但极度缺氧另张正头脑发晕,心口和喉头如同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说不出的恐惧难受。他感觉自己要死了,拼尽全力,将最后一丝真气吐入郭采莹口中,体内的气息一滞,脚下便也喷不住黑烟,心头更是一沉,暗想:“也罢,我和师妹终究要命丧大海,葬身鱼腹了。” 黑烟断绝之后,向上的动力随之消失,但惯性仍在,张正和郭采莹的身子又向上蹿升了丈许,“哗啦”一声响,二人的上半身浮出了海面。 此时张正已是半昏迷状态, 郭采莹伤势沉重,更不必说。二人在海面上起起伏伏,如坐摇篮,一个大大的海浪打来,击在张正脸上,张正猛然清醒,抬头看是蓝天白云,低头看是无边的大海,心里面闪出一个念头:“不能让师妹在海里泡着,要飞起来!”心里想着要飞,但他刚刚苏醒,内息不顺,精力未复,哪有那么容易就飞起来?心念动处,内力随之运转,却是时断时续,忽缓忽急的喷出,身子在海面上连续打转,直转到第五个圈子,才勉强将真气调匀,一个“鲤鱼打挺”直上云霄,身后拉出的黑烟随着气息的均匀越来越粗,上升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他不论在海上还是空中,昏迷还是清醒,双手的十指都和郭采莹的十指紧紧相扣,此时于飞速上升途中,凑过嘴去,再施双栖大法,将自己的内力和郭采莹的内力连成一体,缓吸缓呼,将她已经闭塞的气息理顺,直至其能够自主呼吸。 当终于看到郭采莹的鼻尖微微扇动,还轻轻的咳了一声后,这才如释重负,身子由极速上升转为缓缓下降,同时运目四观,要看清周围的景物,以备将来郭采莹伤愈之后,能够顺利的找到这里,入海寻找离开大地球境的出口。 可他不看不打紧,这一看,脑子里“嗡”的一声,只见大海茫茫,既不见岛屿,也不见陆地,没有一个可资记认的标志,浑不知身在何处,今日一去容易,日后若想找回来,真是千难万难了。 他一边在海上盘旋,一边回想临出发时的情景,药公好像对自己说:“我去那次,从海里一浮上来,正遇上一艘叫做云龙号的渔船,渔船向北向西航行,约莫有一二十天,方才靠岸,当地叫做海口。”又说在船上如何养伤,上岸后如何治疗等等。可我当时的心思全在师妹身上,听过便忘,全未入心,现在想来,这真是顶顶重要的话,哎,我好糊涂! 他心中追悔莫及,苦思冥想,仍记不起药公下面说了什么,无奈之下,将心一横,我且向西向北奋力去飞,能不能飞到陆地,听天由命吧! 此时的天色已经渐黑,张正的心里更是蒙上了一层阴影,趁着夕阳的余晖,一阵鼓劲疾飞,向正北方向飞出数百里,太阳终究还是落入了海面。随着最后一丝光亮的消失,张正的心情也跌进了谷底,只得上升高度,以免一不留神栽进大海,同是把郭采莹抱得更紧,他打定了主意,就算力尽坠海,也要和师妹死在一处,永不分离。 不知飞了多久,也不知飞了多远,更不知是不是已经偏离了方向,张正感觉自己的力气即将耗尽,好在云层散去,天上繁星点点,依稀能够看到海洋和天空的轮廓。 他一边全力飞行,一边焦急的四下张望,希望能看到海岸线,或者是一艘渔船、一座岛屿,哪怕是一块礁石,一片木板也好啊,至少能歇一歇脚,调理一下已经是紊乱不堪,难以提聚的真气。 忽然,前方的星光繁盛了起来,不,这不是星光,星光不会如此密集,似乎是灯火,也不对,灯火不该如此璀璨,那究竟是什么?是生的希望,还是死的威胁?顾不了许多了,直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