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中一个身材瘦小的汉子,双眼直直的看着张正,嘴里喃喃道:“真像,真像,真像那个人。” 他虽是喃喃自语,洞中的众人却全都听的清清楚楚,药公和郭采莹心中诧异,看向说话的瘦小汉子,蔺胡天等人一齐转脸看向张正。只见张正生得眉目温润,气宇端庄,与二十年前的那个美少年确有七八分相似。 蔺胡天左看右看,挺身站起,向前走了两步,说道:“年轻人,你暗器功夫如此了得,莫非是鬼手门弟子?” 张正道:“正是。” 蔺胡天又道:“可是姓张?” 张正心中奇怪,本门的暗器功夫独步天下,他能看出我是鬼手门弟子并不稀奇,却怎能猜出我的姓氏?说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果然姓张,单名一个正字,乃是正宗的鬼手门弟子,蒙药公不弃,又列入药王门门墙,你待怎样?” 蔺胡天面上现出欣喜之色,说道:“哎呀,原来是故人之后,你父亲是张笑今,母亲是宁依云,对不对?” 这一下,不仅张正惊得说不出话来,药公和郭采莹也大感意外。 那名瘦小汉子忽的从座中跳起,奔过来拉住张正的手,用力摇晃道:“贤侄啊,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跟我张兄弟长得一模一样。”说话时,双眼中热泪盈眶,嘴唇微微颤抖,显是心情十分激动。 张正的脑海里白茫茫一片,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他怎会认识自己的父母,不但认识,还似乎交往很深,他究竟是谁?跟我们鬼手门是什么关系? 药公和郭采莹也是摸不着头脑,这帮剑魔竟和张正的父母大有牵连,他们只间曾有过一场怎样的恩怨? 那名瘦小汉子喜极而泣,擦了一把眼泪,把张正从座中拉起,说道:“这里都是你叔叔、伯伯,你快来拜见。”当下从蔺胡天开始,将洞中诸人一一向张正引荐。 脾气暴躁的那人叫赵洪欣,点中药公穴道,将药公擒住的那人叫李志,余下参与偷袭的三人分别叫做江万里、孙务实、何成刚,在洞中留守的那人叫白月光。 瘦小汉子向张正引荐时,张正本应以晚辈之礼拜见,但这伙人毕竟是剑魔,惯施阴谋诡计,更不知他所说的言语是真是假,是以只略微拱手,并未倒身下拜。 蔺胡天等人似乎并不介意,纷纷赞叹道:“好,好,好孩子,想不到你都长这么大了。” 瘦小汉子又笑道:“光顾着介绍别人,倒忘了我自己,我叫郑德方,是你父亲最好的朋友,你就叫我郑伯伯好了。” 张正含糊嗯、嗯了两声,向药公看了一眼,见药公侧目斜睨,不知作何感想,默默的坐回自己的椅中。 郑德芳方也在自己座位上坐下,脸上容光焕发,哈哈笑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早知道是贤侄到了,那也不用打了。” 药公冷冷道:“他来了不用打,我老药公来了,就该大打出手,无所不用其极吗?”郑德方愣了一下,尴尬道:“这……药公前辈,晚辈绝不是这个意思。”药公又道:“方才蔺先生说的那具尸体,就是正儿的父亲吧。” 此言一出,众剑魔全都默然无语,洞中一时间变得异常安静,但闻洞外风声呼啸,又有一丝丝云雾飘进洞来。 良久,蔺胡天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不错,正是这位张贤侄的父亲。” 自从药公发问,张正的心头便狂跳不止。那人若是自己的父亲,他死后十三年,还要被人挖出来,追查什么药物,当真可伶,若不是,自己的父亲究竟埋骨何处?会在遗臭坡吗?他又是怎么死的?是谁下的毒手? 当得到蔺胡天肯定的答复,张正心中大恸,两行泪水扑簌簌淌下,但强自忍住,没有哭出声来。 郭采莹也是眼圈发红,恨声道:“你们好不狠毒!”起身来至张正身边,取出手帕,帮张正擦拭泪水。 张正接过手帕,捂在自己脸上,另一只手却顺势握住了郭采莹的手,不肯松开。郭采莹也不挣脱,侧身站在张正身边,陪着他抹起了眼泪。 药公低沉的声音道:“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郑德方嘴唇张了两下,终于没有说出声音,转脸看向蔺胡天,似乎是事关重大,虽然他和张正的父亲关系非浅,但仍不便多说,要请本派的首领亲自讲述。 蔺胡天眼望着洞外的浮云,缓缓道:“事到如今,又有张兄弟的后人在场,药公前辈,晚辈就把二十年前的旧事,重提一遍吧。” 药公道:“请讲。” 蔺胡天点了点头,说道:“虽说是二十年前的事,但要说到起因,那就更加久远了。当初剑仙剑魔一场大战,我们的祖先伤亡惨重,几乎灭绝。幸存下来的,不是被俘,就是隐姓埋名,我们峨嵋派,就是隐姓埋名的那一支的后人。” 药公道:“就没有逃到外境的吗?” 蔺胡天摇头道:“不大清楚,应该没有吧。”药公不再言语,听他往下再说。 蔺胡天又道:“二十年前,三山剑派狱中的囚犯大逃亡,共逃出了七八个人,个个身负绝世宝剑,我们才知道,当年被俘的祖先中,有一批能工巧匠活了下来,被三山剑派世代囚禁,替他们打造兵器,这也是三山剑派盛产神兵的原因。” 他说的这些连药公都没听说过,张正和郭采莹更加不可能知晓。张正听他说及江湖中隐事,应该又和自己的父亲有关,渐渐止住悲伤,把手帕从脸上拿开,听蔺胡天往下诉说。忽觉郭采莹站在自己身边,纤纤素手被自己握在掌中,连忙松手,低声道:“师妹,你坐回去吧。” 众目睽睽之下,张正如此说了,郭采莹便不好不走,低声道:“那我去了。”依依不舍的回到自己的座位。 蔺胡天继续道:“当时是郑兄弟和孙兄弟下了一趟峨眉山,想看看能不能捡个漏,得一把宝剑回来。这一下山不要紧,竟发现身怀宝剑之人,使用的竟是剑魔一路的武功。唉,说来惭愧,五千年来,我们为了隐迹藏形,克意模仿剑仙的武功,到最后除了内功之外,其他的拳剑功夫,已经跟剑仙们没多大分别了。” 药公道:“你们得到宝剑了吗?这与正儿的父亲有什么关系?” 蔺胡天道:“逃出来的剑魔后人中,有人负了一把七宝玲珑剑,被人追杀甚紧,我郑兄弟和孙兄弟刚好遇见,自然要出手相救。救下那人之后,那人却不肯快逃,说是有一个朋友在替他抵挡追兵,求我郑兄弟和孙兄弟快去搭救。我郑、孙两位兄弟只道那人也必是剑魔之后,便和他一同前往,哪知往回赶了十几里,来到一座青石桥前,只见桥上立着一位翩翩少年。 他一手使剑,招数既诡异又潇洒,将对方几人逼得不能近身,一手使回旋镖法,十余枚飞镖绕到敌人身后,又回到自己手中,周而复始,犹如蝴蝶般漫天飞舞,煞是好看。那几人斗不过少年人的长剑,若要后退,身后是寒光闪闪,穿梭不停的飞镖,万般无奈之下,全都跳河逃走。少年人哈哈一笑,左手收镖入囊,右手还剑入鞘,转过身来,见三人站着发愣,笑着说道:‘怎么又回来了?来了帮手就不怕别人抢你的剑了吗?’ 背玲珑剑的那人道:‘想不到朋友的功夫这么好,请教尊姓大名,日后有缘,定当厚报。’那少年人笑道:‘在下张笑今,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告辞了。’说罢,转身径自去了。” 张正心想:“父亲的回旋镖打得确实精彩,既惊敌,又不伤敌,接发自如,运转随心,我似乎尚未达到父亲当年的功力。” 蔺胡天继续道:“可是他走后不久,又有许多武林人物追了上来,这次来的是三山剑派的高手,我郑兄弟、孙兄弟,和那位背玲珑剑之人便有些招架不住了。’” 张正道:“我父亲是不是回来助战,?他们是不是打打逃逃,最后去到了玉门关外?” 蔺胡天微笑道:“看来你还是知道一些,但不全对,那时你父亲已经走远,玉门关外的大战,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张正“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蔺胡天道:“当时我郑兄弟和孙兄弟的功夫尚未大成,斗不过三山剑派的高手,只好护着那个身负宝剑的人落荒而逃,可是抢剑的人越来越多,一连七天,始终没能摆脱追兵。逃跑的间隙,那人自报姓名,叫做李六斤二两。” 郭采莹奇道:“他怎么叫这么怪的名字?是个化名吧。” 蔺胡天道:“不是化名,人家活了几十年,一直这么叫的。他们世世代代被囚禁在一个山谷,小孩子一出生,依照出生时的重量,再加上姓氏,便有了名字。为的是让他们的后人不要知晓他们的存在,他们自己也忘了自己的祖宗。” 张正等人心中均想:“三山剑派乃武林正道领袖,想不到竟如此残忍,就算剑魔再怎么不对,哪有囚禁数千年,子子孙孙,一直囚下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