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掉章邯是必须的,不在今朝便在某日,而且越快越好,但三秦大地基本已定,刘邦不愿因一座小城而折损太过汉兵,甚至难得的战将。 故而刘邦原本想的是困而不攻,一直困,断其粮,绝其水道,不信章邯不降,能撑几时。 孰知章邯不仅能撑还能时不时来个反击,废丘城内居然提前挖掘蓄水池,还有储存好的粮草,果然是大将出身的王,完善都城时永远不会忘记行军最缺的两样东西,水和粮草。 诸将或无言,或言不合意,刘邦的目光便聚集在张良的身上。 张良一直处于深思的状态,此刻倒是准备谈一谈,见到刘邦的目光,便知其意,“大王,章邯尚有强襟外援,其弟章平非别将可比,其心必坚,不早除,如其与匈奴相约,后果不堪设想,虽上郡已定,然北地郡依旧为南下攻击咸阳的要道,纵使铲除章平,彻底断绝章邯复国念,然北方匈奴不可不防,关中汉军兵力终究短缺……” “此乃寡人之忧,当如何?”刘邦对于张良没有言强攻废丘感到比较满意。 张良继续道,“关中当有一人,替大王安抚关内百姓,征收关中赋税以减免蜀汉民之劳苦,慰劳蜀汉再定其心,关中子弟勇武善战,当多加选用,以三秦子弟自保关中之安也……” 言未毕,刘邦立刻想到萧何,“子房之言,可乃调萧丞相入关,迁都关中乎?” 张良点头,“然也……由南郑迁都关中,秦灭,置三秦王,其士子不知心所属也,废秦社稷,立汉社稷,汉即生根,定贤才摇摆之心,有利招揽贤才。萧丞相坐镇关中,下可抚民,上可征发关中之兵,不出数月,关中心定。纵章邯有翻江倒海之能,无士民随行,断枝寒梅耳。” 大妙,此乃刘邦对张良此举的平价,刘邦初定关中已数十日,竟不曾想起废除秦社稷,立汉社稷,更不曾想将汉国之都由南郑迁王关中。 在刘邦的内心里对蜀汉是充满感激之情,如果迁都,不知是否会给蜀汉之民有影响,会不会不利汉在巴蜀之民心中扎根。 这个顾虑刘邦自然亦道出,张良面带微笑道,“丞相数月治理巴蜀汉中,汉律法已置其心中,蜀汉民给军事不辞劳苦,心岂不定乎?大王赐封范目归乡,多几人如范目忠汉者,蜀汉何患之有……” 刘邦脸颊的酒窝再次出现,刘邦真的很高兴,关中起后院之火的忧虑完全消除,摆在他目前的竟然是一副全新的图景。 诸将如曹参、樊哙、灌婴、刘贾等无不对张良的谋略心生敬佩之意,这些事情其实他们心里皆懂,但就是想不起去提醒刘邦。 如饮酒食饭一般,可他们就是不能很恰当的想起何时该饮何酒。 刘邦眼眸放光道,“立刻传令,命萧何准备相关事宜,迁入关中……” 此道命令下达后,刘邦见张良似乎仍然有言欲道,“子房,可有不妥处?” 张良缓缓道,“关中之患,除章邯之弟章平,陇西亦需尽早定下,可收回一路别将,以作东出之资。” 陇西有雪,纷纷大雪之下的西县城池如一匹孤独的野狼,矗立在一条江水之北。 河面已经结冰,冰面上滞留着数只鸬鹚,长长尖尖的嘴凿出一簇簇的冰花,冰没有碎裂,出现一个圆形小孔。 漂浮的鱼儿本在冬眠,毫无反应的被鸬鹚叼出冰面。 忽然那些尚未凿出鱼儿的鸬鹚竟然扑棱棱全部飞走,冰面上不知何事流来红色的液体,片刻被冻成红冰。 冻结的红冰蜿蜒白色的冰雪之上,目寻红色的源头,看到西县城外的护城池上不再是白色,而是晶莹的红色。 横七竖八的叠躺着一些士卒,多为黑色的雍兵,很快便被白色的雪花一点点掩埋。 风雪不止,城上的甲士哆哆嗦嗦,不只是冷,还是恐惧。 随风袭来一阵阵腥味,不少士卒开始呕吐。大雪可以掩埋一切,仿佛城外不曾经历过厮杀,可风中为何还有血腥味。 雪尚不能埋藏的唯有惨烈。腥味过后,便是酒香与肉香,甲士们只觉胃部搅动,又是一阵的呕吐。 好饿,饥饿是甲士们头脑眩晕,冰冷使得他们身体僵硬,香味使得甲士脸上的怒容更盛。 西县城内一片狼藉,仿佛这里经历一场浩劫,像水灾,冲垮这里的一切,因为没有灼烧的痕迹。 可这里的房屋不知被什么拆的七零八落,到处是残垣断壁。 在众多残破不全的房屋中有一处非常的显眼,因为那里的房屋完好如初。 院落内飘着酒香和肉香,还有琴舞相伴。 “为何援兵还未至,西县民已无圆木可拆,滚石亦用完。”说话的西县丞,他饮下一爵,眉头紧锁,一脸的焦急,眼眸中还有一股的怒意。 “吾亦不知,以往,陇西都尉绝不会如此,兵该早至。”西县令亦感到意外,他心里开始犯嘀咕,难道雍王之令已不好使,否则以他与雍王的关系,即便盗巴乃陇西都尉,应当敬三分。 想到这里县令那脸上的愁容消失,变成恐惧,甚至还有冷汗渗出。 外面虽然冰天雪地,但屋内温暖如春,舞女腰肢如柳,香风阵阵,歌声清脆动听。 可此时的县令早已无欣赏的心情,而是一股的冷汗直流,“陇西都尉,已反乎?” 西县令想来想去觉得兵马未至,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盗巴已经不再听从雍王之令,而是以陇西都尉的身份在陇西称霸,在陇西为王,已反雍王。 西县丞则摇头,“此非理由,如盗巴居陇西自立为王,当更加需要兵马来维持陇西,汉军已略定陇西,盯着上邽,虎视眈眈,其怎会放弃西县……” 西县与上邽成犄角之势,盗巴即便称王,绝无放弃西县之理。 此言才让西县令心情稍微放松,但一想到为守城,城中的房屋大多已拆除栋梁,砖石圆木已充作武器砸向城下。 更无兵力再出城而战,如此下去不仅城内拆无可拆,城中粮草已将耗光。 西县令道,“粮草将尽,水源冰冻,恐人吃人,当如何? 西县丞叹息道,“万不可坐以待毙,如哗变,吾等皆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