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他的闷不吭声并没有换来阿玛的怜惜。 康熙看见他那一副鹌鹑样就来气。 说出口的话就更是显得不留情面了。 直把胤礽给骂得鼻子发酸，眼圈微红，险些就要落下男儿热泪。 “皇阿玛……儿臣……儿臣真的知道错了。”低垂着脑袋的胤礽，吸溜着鼻子小声道。 只这一下，场中的形势便瞬间反转，不知所措的显然是另有其人了。 “你……”康熙愕然地指着他道。 时间久远，他差点就要想不起这孩子上次哭是什么时候了。 好像在他的印象里，他的小太子就一直都是那样，带着满身的骄傲和倔强，不愿低头，不愿认输，也不愿……认错。 康熙在这一瞬里，仿若是被下了定身咒一般，愣愣的坐在那里，依旧保持着张嘴指责他的姿势。 “儿臣一切都听您的，您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殿内，康熙的声音停下，取而代之的就是胤礽那略带哽咽的低语。 此刻的他，只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圈椅里，显得格外凄凉。 几天的禁足生活就让他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低垂着脑袋默默认错的模样，看得人心也跟着狠狠抽痛了一下。 康熙的呼吸慢下来，脑海中那些尚未出口的指责，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难得的煽情场面，确实是让他产生了几秒的愣怔。 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皇阿玛~”迟迟没有得到康熙的回应，胤礽忍不住的心里惴惴，这才鼓起勇气抬头去看。 父子两个四目相对，康熙一见到他眼中的那抹晶莹后，便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保成……”话一出口，他才恍然惊觉，自己也是喉头发涩。 又是一阵无言，父子两个相对而坐，心中却是免不了的剧烈起伏着。 “罢了，你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便好好办差去吧。” “知错就要改，才不枉朕对你……”康熙心底的柔软处被狠狠触动。 他到底也是没舍得，再对这个儿子说什么重话。 只是用越来越低的声音，来给这句话做了结尾。 胤礽闻言便一个劲儿的猛点头，态度坚定的应下了阿玛的这句嘱咐。 他这次一定，一定会好好办差的。 不会再让皇阿玛失望了。 只是他终归还有些不死心，趁着这会儿两人都情绪上头时，问出了压在自己心里好些天的话，“皇阿玛，儿臣是不是让您失望了？” 明明在圣驾出巡前，皇阿玛才郑重其事的把自己领到了那片试验地前，亲口将那一片良种都交托给了自己。 而自己那时也是怀揣着满心的热血和坚定，答应了一定会把事情给办好的。 结果，才过去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事情就被他给办成了这样…… 他们父子也因此而…… 胤礽最终还是羞愧难当的低下了头。 这回，周围再没有其他人的影响了，他也能够放下自尊，去直面自己的内心。 那些原先一直哽着不愿意说的话，才终于是有了出口的机会。 康熙喉头一滚，下意识的就想说些什么，但在张了嘴后，却又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要说他心里没有产生哪怕一点失望，那指定是不现实的。 但要说失望…… 对着胤礽这会儿的可怜模样，扎心的话他又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的。 思来想去，康熙最终也只能是不做正面回答了，他语调无力的安慰道，“别想这么多了，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吧，再陪你皇玛嬷过个节，朕就送你出京去。” 将功折罪也好，收拾烂摊子也罢，总归这件事是一开始就交给了他的，那就得由他自己去完成。 狠了狠心，康熙到底还是加了一句话，“直到玉米的事有所成为止，否则，你便不用回来见朕了。” 当然，他这话里也还是留有余地的。 什么是事有所成？ 把玉米顺利推广至全国算有所成。 在外头新种出一片玉米地来，不也算是小有所成吗？ 这话要是让禧瑞听见，指定又得翻他白眼，说他偏心偏到没边了。 他给胤礽放的水，都快够把这整座紫禁城给淹了的。 终究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孩子，这待遇就是不一样。 胤礽猛地吸了吸鼻子，说不清是不是要落泪，只是他依旧倔强的盯着康熙看，“是，儿臣一定谨记皇阿玛圣训，此事一日不成，便一日不归京。” 少年心中所有杂乱不堪的情绪在这一刻，便尽数都化成了热血。 胤礽不为别的，哪怕是就为了哽在自己心头的这一股气，也发誓要把这事儿给办好。 否则，他将再无脸面回来见皇阿玛。 “……”康熙莫名又觉得喉头一哽。 这孩子是真虎啊，一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了吗？ 只是他们这话赶话的，都说到这份上了。 让他再开口放低限度，岂不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吗？ 这事儿他可做不来。 于是，胤礽就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给自己的出巡之旅加大了难度。 康熙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先看看他出宫后的情况再做选择。 若是几年之后，胤礽还是不能促成此事，那他就再想办法把人给弄回京来便是。 倒是也不必非得现在就拆自己的台。 “此次出巡，朕不会派多少侍从跟着你去，只是每到一个地方，朕许你借助当地府衙的帮助。”至于这帮助的限度有多少，那就还是由康熙来掌握了。 他会下旨给胤礽出巡路线上的沿途各府衙，让他们分出一些人力，去协助胤礽完成推广。 但他不会允许各地府衙的人全程都把胤礽给供起来。 “保成，朕不希望看到你出去一场，归来仍是半点长进也无，你……明白吗？”康熙定定的看着胤礽问道。 他希望这孩子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经历了这么一回事，他多多少少也该有些变化吧？ “儿臣明白。”胤礽起身来到殿中央，恭恭敬敬的一拜到底道。 他当然明白皇阿玛话里的意思，正好他这心里也憋着一股气呢，不做出一些成果来，怎能甘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