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送就是这么多年,风雨无阻。 在宫里这么些太监当中,怎么着也算得上是独一份儿的了。 至今为止,宫里还时不时的就总是有人想起来,会念叨一嘴的呢。 其实也无关什么其他的意思,就只是单纯的羡慕罢了。 羡慕李觉哪怕跟他们一样是挨了一刀的人,也还是有人惦记着他。 不至于跟他们一样,烂命一条,无牵无挂。 这种想法,哪怕是梁九功都无法免俗。 如今又听四喜提前,难免就心生感慨道,“都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总惦记着……也挺好的……” 李觉的家人每年至少都要来看他一回,还都不会空着手来。 就跟寻常的走亲访友一般,时时给他带些吃食或是他娘亲手做的衣裳和物件儿之类的东西。 这些,梁九功也都是知道的。 只是越是知道他家人对他的用心,他们这些一年到头都冷冷清清无人探望的人,才越发显得凄凉。 他们就像是那些躲在臭水沟里的臭虫一般,悄悄偷窥着阳光下的温暖,期许着自己也有被太阳眷顾的那一天。 一边是美好的幻想,另一边却又是残酷的现实。 拉扯间,无论是哪一方占据了上风,他们所能感受到的也都只会是痛苦。 因而,他这有头没尾的一句感叹,同样也是听得四喜不明的在心里泛起酸来。 谁说不是呢,他不也是一样的待遇吗? 或者说是,这满宫上下,都少见有李觉这般待遇的。 他们平时在宫里见多了命途多舛,身世凄凉的太监,就觉得大家都该是那样的才对。 这乍然见到个不一样的,才会表现出种种不适应、不理解或者是逃避、不想接受。 这也是在所难免的。 四喜很是能够理解梁九功现在的心情。 也是终于回过味儿来了,赶紧就想着要把梁九功的情绪往回拉一拉,遂又强行提起情绪道,“您也是有人惦记的呀,我师父说了,那肉干都是您的,他保准不同您抢。” 他可不敢真的把人给整伤心了,那他师父可是真的要饶不了他的。 四喜知错就改,可谓是求生欲满满了。 “切~他也就是嘴上说说不同我抢而已,等到时候了,该抢不照样抢吗?”梁九功没好气地道。 李觉这人是个什么德行他还能不清楚? 惦记着他是真的,等好吃的一上桌,不会让着他也是真的。 梁九功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禁又一次的感慨着,自己这交朋友的运气可真是不咋地。 不仅要做好时常被那老小子刺激的心理准备,更是连口好吃的都得分出去一多半。 真真算得上是吃力不讨好了。 四喜也知道梁九功说的都是真的,他师父惯来就是这么个性子,他这做徒弟的最清楚不过了。 眼下自然也是无从辩驳。 于是就只能讪讪的跟在梁九功身后,想着替他师父多说些好话来弥补一二。 梁九功斜着眼瞟了他好几次,却愣是没制止,反而还有些乐在其中的意思。 他觉得自己都在李觉身上吃了这么多亏了,多听他徒弟说几句好话应该也不过分吧? 而且就连这小子也没少被他照顾,这会儿自己只是让他多说了些自己爱听的话,应该也算不得什么的吧? 梁九功很快就把自己给说服了。 两人就这么一个说一个听的,回到了乾清宫。 等终于能看见乾清宫的大门时,四喜激动的差点就要热泪盈眶了。 他终于是能歇一歇了! 在后头那大半段的路程里,他的嘴可是一刻都没休息的。 走了一路就说了一路,他真是好悬没把嘴皮子都给磨破了,才总算是走到了这里。 毫无疑问,现在的四喜一定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尽快离开梁九功的视线范围。 因此,在目送着梁九功进入正殿复命的那一刻,他站在正殿外的连廊处,是控制不住的松了一口气。 还是被御前侍卫警惕的瞥了一眼,才反应过来这是哪儿。 慌忙敛眉垂首,不敢再有别的什么小动作。 殿内,梁九功进来复命时,正好还赶上了御膳房的人提前过来摆膳。 眼瞅着这时机不对,他也不好急着就替李觉问话,只能是耐着性子在边上等着。 直等到摆膳的人都退下了,禧瑞也从永寿宫过来,父女两个相对而坐时,梁九功才总算是逮着了机会。 正好就趁着康熙和禧瑞聊到了胤礽出巡的事,小心翼翼的开口试探道,“万岁爷容禀,奴才倒也是突然想起一事来,正巧是与太子出巡有关的,便想来讨您一个示下。” 康熙跟禧瑞说着话,这会儿正是心情大好之际,对梁九功的横插一嘴也就没有多计较。 只是随意的叫他说来听听。 梁九功闻言大喜,忙就言简意赅的报上了困扰李觉已久的那个问题,“奴才方才去内务府传话,不妨却瞧见了那管事的正为着太子出巡的仪制发愁呢。” “说是这以往也没有个什么先例在,不知这回太子出巡,都该带些什么人一道才好呢?” “那管事的瞧见奴才去传话,倒是扯着奴才好一通问,可您也知道奴才是个蠢笨的,哪里又能回答得上来,这便只能是回来找您了不是?”梁九功自贬一句,倒是很好的抑制住了严肃的气氛蔓延。 康熙和禧瑞落筷子的速度,也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 禧瑞更是忍不住的嘻嘻笑道,“梁公公若是真的蠢笨,那这满宫里的奴才可就没几个聪明的了。” 这可真是个笑话,他要是真的蠢笨,还有可能在康熙身边待这么久吗? 只怕是早就不知道折在哪个角落里,发烂发臭了吧。 “可见你是真被这事儿给难住了吧,也是难为你还得这般辗转着回话了。”康熙一副了然的神情,用手上的筷子隔空点了点梁九功道。 他这般七拐八弯式的问话究竟是为了什么,康熙又怎么会不知道。 究其根本还是胤礽那小子的锅,闹得宫中上下人心惶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