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任丽丽,是不是想问原先的汽修车间,也即现在的榆坪公司,是不是在经济上占了我们修造厂的便宜。 任丽丽说,程矿长给自己下了命令,一定要把这个问题查清楚。 真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打出程四苟的旗号,是想拉虎皮做大旗,压住我的气势?还是想借此给自己打气,掩饰色厉内荏的惶恐? 我说,这个问题很简单,你们不是正在审计吗,发现了什么问题,直接摆到桌面上说,我会逐一给你们说清楚。 任丽丽坚持要听我的答案:是还不是。 我不想浪费口舌,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从筹建的第一天起,汽修车间和修造厂之间的界限,就划分得很清楚,不存在谁占谁便宜的问题,修造厂在汽修车间身上,没吃过一分钱的亏。 任丽丽提出了几个具体问题,让我做个解释。 我不耐烦地回答说,我怎么感觉你们不像审计,而像是纪委在办案,有疑问你们可以在账簿上找线索,也可以找当事人了解情况。 你们想要的答案我给了,你又不相信,再解释还有什么意义! 任丽丽被我怼的哑口无言,过了一会才说,这些问题在财务凭证上查不出来,只能通过询问当事人才能得到结果。 我不厌其烦,站起身说,这些问题我叫黄大海来回答,他是当事人,比我更了解情况。 说完,我离开了办公室,让郭秋花去把黄大海叫来,接受任副科长的问话。 任丽丽的问题都是些琐碎事,某日汽修车间向厂里借了几个工人帮忙,这些人的工资是谁付的? 某天车间向厂里借了几件工具,现在是否已经归还。 如此等等。 这些问题在我的预料之中。 把汽修车间正式分离出去之前,我专门把徐冰雅、黄大海和申小涛叫到一起,对此类问题进行了排查,对排查出来的问题都采取了纠正措施。 汽修车间的性质,从国营企业变成股份制性质的民营企业,是个很敏感的事,避免不了受到一些人的指责和质疑,我在这个问题上很谨慎,不想给人留下口实,更不想被人抓到把柄。 对现在的通榆公司来说,根本没必要占修造厂的便宜。 如果能花点小钱,将有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的问题消除掉,徐冰雅完全不在乎这个费用。 汽修车间开始是以修造厂的名义创建的,在大家的意识里,车间是厂里的下属单位,大家是一家人,没必要把你的我的分得很清楚。 孙建成就是这种态度,不止一次说修造厂是老子,汽修车间是正在长身体的儿子,老子给儿子帮点忙是应该的,儿子在老子的兜里掏几块糖吃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一开始也是这种想法,但接受了徐冰雅的建议,决定把汽修车间搞成股份制企业后,就改变了态度,明确要求黄大海和申小涛,把车间和厂里严格区分开来,包括他们两人在内,所有参与筹建工作人员的工资,都由车间支付,借用厂里的工具材料也要如数归还。 虽然要求很严格,但我知道肯定会有疏漏之处,不过肯定不会有大问题,所以不担心审计科的审计,也不怕其他部门的调查。 从任丽丽提的几个问题来看,肯定有了解汽修车间情况的内部人员给她提供了消息,这个人几乎可以肯定是机修车间的刘长安。 这个家伙真执着,在股东大会上被郭秋花羞辱得不轻,随后被车间的同事鄙视、唾弃,这才老实了几天,又蠢蠢欲动了。 无论哪个单位,如果有一两个时刻想给领导找麻烦的员工,都是让人头疼的事。 我不怕刘长安搜集自己的黑材料,也不担心他能揪住我的小辫,但是很恼火他时不时蹦出来闹点动静,既分散自己的精力,又破坏自己的心情。 想一劳永逸地摆脱这个麻烦,最好的办法是把刘长安踢出修造厂,让他以后没有机会再聒噪,但想达到这个目的很不好办。 他只是个普通的机修工,只要自已不犯大错,我没权利开除人家,甚至连不安排工作,逼他自己想办法主动调离都做不到。 我有点后悔自己的一时之仁。 在刘长安被郭秋花丈夫捉奸在床的时候,完全可以借机请公安科把这个家伙拘留十天半个月,然后再给个处分,把他赶到井下区队去上班。 榆树坪矿有规定,受到记大过以上处分的职工,原则上要调到更艰苦的工作岗位。 当时自己只想息事宁人,想尽量减小不良影响,不愿过份为难自己厂里的职工,所以放了刘长安一马,没想到这家伙不仅不知恩图报,反而嫉恨上了我,和我杠上了。 慈不掌兵,义不掌权,古人诚不欺我也。 刘长安的事迟早要解决,但要从长计议,我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干。 由于有马奇忠师傅坐镇把关,生产矿车专用设备的安装调试工作提前三天完成了,而且全部一次性试车成功,很快生产出了两辆样车。 为了让自己生产的一吨矿车,和榆树坪矿正在使用的矿车有所不同,防止有人说我们剽窃了省煤机厂的技术,我让申小涛对孙工提供的图纸做了一些修改,在不影响质量和使用效果的情况下,我们的产品外形看起来更敦实一些。 煤机厂生产的矿车,统一喷涂的是黑色的耐腐蚀涂料,我们的样车则是深赭石色,而且每辆车的侧面,都喷上了醒目的安全生产警示语,整体的视觉效果要更好一些。 我们用的耐腐蚀涂料,和煤机厂的涂料成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把一部分黑色浆换成了红色浆,两者的防腐蚀效果没有什么差别。 样车的生产过程中,我一直和孙工保持着联系,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打电话向他请教。 内线电话打外线长途非常不方便,为此我专门让徐冰雅给我办公室申请了一部市线电话。 样车生产出来后,接下来是送检,然后申请生产许可证。 修造厂生产的矿车的技术指标,能不能达到国家标准,能否顺利通过质检部门的检验,我们自己心里没底,远在省城的孙工也不敢打保票。 我请孙工帮忙帮到底,尽快来榆树坪一趟,亲自确认样车有没有质量缺陷,敢不敢直接送检,当面给我们说说送验过程中有哪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我心里着急,想在三季度末之前拿到生产许可证,这样就能在四季度开足马力生产,争取年底前给全局各矿都送上十几台新车试用,防止他们把明年的矿车采购计划,像往年一样给了省煤机厂。 我的要求超出了当初和孙工口头约定的服务范围,孙工明确表示不会来榆树坪。 我只能许之以利,说只要他能来,我们负责专车接送,保证让他当天往返,并另外支付一千元的报酬。 孙工经受不住金钱的诱惑,迟疑了一下,答应了我的条件,但提出让我亲自接送,除我之外,他不和其他任何人接触。 这个条件不算苛刻,我在电话里告诉他,自己连夜出发,明天上午六点前赶到省城,接上他后马上返程,保证在明晚十点之前,把他送回家。 放下电话,我叫来徐冰雅,让她收拾一下,叫上小弟,吃过晚饭后出发,陪我去省城接人。 榆坪公司的招牌挂出去后,徐冰雅做的第一件事,是让公司花了十一万元,买了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她说,这辆车是为我和她自己买的,也是给修造厂买的。以后不管我还是她,为厂里出差的时候,都可以免费使用。 徐冰雅兼任着榆坪公司的董事长,她有权这么干。 今天是我第一次用这辆车,两夜一天要跑两千公里,小弟一个司机肯定坚持不下来,我想让徐冰雅姐弟俩轮流开车,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榆坪公司有其他的司机,但我不想借用。 孙工的身份比较敏感,他不想和除我以外的其他人接触,我也不愿意让自己不熟悉的人参与此事,只能辛苦徐冰雅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