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最正大光明的手段,以最难让人诟病的方式,兵不血刃地解决掉侯得财,报了被公开打脸的一剑之仇,让我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意。 我相信,就算侯得财此时去向程四苟求救,也于事无补。 程某人找不到理由为他强出头,不可能因为这事和修造厂过不去,也不大可能会因此找我林子龙的麻烦。 这件事干的挺漂亮,几乎无懈可击, 三个车间同时选举,程序方法完全相同,显然不是有意针对某人。 选举过程透明公开,不存在作弊的可能,选举结果是真实的,就算是落选了的侯得财,也不敢公开提出质疑,牙碎了只能往肚子里咽,有苦也说不出口。 厂领导没有倾向性,不提名候选人,也不预设限制条件,每个人都有选举和被选举的机会。 厂领导尊重职工群众的选择,无条件接受选举结果。 没有套路,没有针对,没有阴谋,整个过程都在阳光的照耀下。 要说瑕疵,当然也不是没有,事前没有向上级组织请示汇报。 当然,这也算不上错误。修造厂有任免下属车间负责人的权利,只不过厂领导把这个权利交给了全体职工。 我承认自己年轻,不成熟,容人容事的肚量不大,性格有些执拗,认准了的事非做成不可,不然会寝食难安。 为了拿下侯得财,几乎耗费了我这几天的全部精力,现在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我得把注意力拉回到厂里的正事上。 现在的修造厂百废兴,要干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当务之急是找钱,补上流动资金的缺口。 实在没地方可去,我只能不情愿地在大办公室落脚,和孙建成共用一张办公桌。 搞个新的厂长办公室的事顾不上,等解决了资金这个“拦路虎”再说。 我把自己的朋友细细捋了一遍,分析谁的手里可能宽松,值不值得自己开口,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借钱的事要慎重,不要让朋友为难,要考虑以后可能要还人情债。 党委办公室的通讯员来了,把一簿一厚两个牛皮纸信封交给我,说是郭书记和吴书记让送来的,厚的是郭书记的,薄的是吴副书记的。 我把信封交给小苗,让她点数。 和金钱有关的事,最好当面核对清楚,省得事后扯皮,伤了感情。 小苗和徐冰雅一起动手,很快给了我个准确无误的答案。 通讯员走后,我让徐冰雅把这一万五千元挂在我的其他应付款帐户下,算厂里向我私人的借款。 之前,我已经让媳妇把家里的存款都取了出来,又向陈明华借了一千,凑够五千块交给了小苗。 算上今天的一万五,我已经借给了厂里整整两万元。 徐冰雅略显诧异的盯着我问:“你该不是向郭书记吴书记借钱了吧?” 办公室这会人不多,除了徐冰雅和出纳小苗外,只有一个申小涛趴在桌子上画图纸。 我觉得徐冰雅的问题很幼稚,通讯员刚才不是说了嘛,郭书记一万,吴副书记五千。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话,抓着头皮在想,还差两万呐,到底该向谁开口合适? 徐冰雅稍稍提高了音量:“天呐,你的胆子真大,敢让两个书记把私人的钱借给咱们厂,说出去有人相信吗?” 我瞪了她一眼,不满地说:“别嚷嚷,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吗。资金不到位,不能按时交货,货款结不回来,你们让我拿啥给大家发工资?” 徐冰雅端着个精致的小茶杯坐到我对面,轻声问:“你的两万块,加上从财务科借的两万和从供应科借的钢板,现在的流动资金缺口还有一万多,你准备从哪儿再搞钱?” 徐冰雅是会计,当然知道厂里的资金状况,知道完成这两个单子需要多少钱。 我没好气地说,没看见我正在发愁吗?奶奶的,真要把我逼急了,我就去找杨矿长的老婆,让她也拿一万出来,谁她男人太啬皮,不肯多借点公款给我,夫债妻还。 “噗嗤!”一声,徐冰雅被我气急败坏的样子逗笑了。 “呀!冰姐,你笑了!笑起来真好看吔,面对面坐了两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笑吔!” 一直偷偷听我我和徐冰雅说话的小苗,惊喜地叫了起来。 “真是啊,冰姐原来会笑啊,我一直以为你天生缺少笑细胞呢。” 申小涛听到了小苗的叫声,跑过来凑热闹。 “苗苗说的没错,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美。来,小妞,给哥再笑一个,哥给你买糖吃。” 申小涛有活宝的气质,搞笑的本事一流。 他和徐冰雅的弟弟是发小,上小学的时候就和徐冰雅混得很熟,是厂里唯一敢和她开玩笑的人,“冰姐”这个称呼,就是从他嘴里先喊出来的。 “找死是不是,信不信我把你的图纸扔炉子里?” 徐冰雅的笑容稍纵即逝,恢复了冰冷的样子。 申小涛显然不是第一次被收拾,笑嘻嘻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转身忙自己的事去了。 我有些恍惚,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间就走了神。 梆!梆!梆! 徐冰雅轻叩桌面,把我游离的神魄拽了回来。 “发什么楞,我在给你说正事。如果真的有困难,我可以借给厂里两万。不过有条件,我的钱存的是定期,提前取出来有利息损失,厂里得把利息差额补给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嗯!啊!你说啥?两万,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的意识没有完全恢复,思维跟不上徐冰雅的节奏。 “嘻嘻,厂长你懵了吧,不知道冰姐是个富婆吧。” 小苗到底是小姑娘,没啥心机,笑话我的同时,还抖出了徐冰雅的老底。 难怪小苗笑话,当时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奇怪。 徐冰雅比我大一岁,但参加工作比我晚六、七年。 我初中毕业证还没拿到手,就招工到了矿上,而她,初中上完上高中,高中毕业又上了三年中专,然后才上班。上班后,一直窝在修造厂这个破单位没挪过窝。 厂里效益最好的时候,她的月工资能到四百,这几年效益差,平均每个月能拿到三百块钱就不错了。 就算不吃不喝,五六年时间,一个未婚的大姑娘,靠工资能攒下两万块钱,好像是天方夜谭吧。 听徐冰雅的意思,两万块还只是她个人财产的一部分,面对这个情况,我不该把惊讶的情绪表现得夸张一些吗? 徐冰雅嫌小苗多嘴,似乎担心我想歪了,主动解释说,她父母都退休了,和待业的小弟在家属区开了个批发部,自己吃住在家里,一分钱不用花,逢年过节,父母还会塞钱给自己,让她买些漂亮衣服,把自己好好打扮打扮。 快三十岁的大姑娘了,上着班,有工资,还要父母给零花钱,徐冰雅确实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这几年我总共存了三万,如果厂里需要,可以全部取出来。 当时的钱是真的值钱,农村出个双万元户,都能上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 小苗说的不错,手握三万巨款的徐冰雅,是名副其实的“富婆”。 正在挠头想辙的我,当然不会拒绝徐冰雅的好意,双手抓住她热乎软绵的小手摇了又摇:“真是太感谢了,你帮了我的大忙,也帮了厂里的大忙。” 徐冰雅干净白皙的脸上飞起一抹红晕,也不挣扎,任凭我抓着她的手摇晃。 无意中看到小苗的神情有些怪异,眼睛紧盯着四只紧握的手,我意识到了不妥,赶紧松开手,向徐冰雅道歉说,别介意啊,我高兴的有些失态。 徐冰雅摇摇头说,你才来几天,要论对修造厂的感情,我比你深多了,真希望你能带着咱们厂好好活下去。 又解决了一个“拦路虎”,我心里高兴,冲着申小涛喊逼:“小申,今天晚上我请厂部的人吃饭,你给咱们安排。” 这事小申爱干,他还没来得及欢呼,门口有人接上了我的话:“龙哥请客,千万别把兄弟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