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走出殿内，李承鄞强壮的镇定和冷静，此刻才稍稍松懈，流露出他不平静的内心，充溢着不安和焦虑。</p>
顾剑说的每一句，他都无比的在意。</p>
瑟瑟曾经配合太子陷害他，看着他深陷困境，李承鄞为此而痛苦和难以置信，却总会想起她探望之时落泪时的心碎。</p>
所以他的怀疑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轻而易举地冲淡和压抑。</p>
即便是瑟瑟真的这般做了，也是他该应受的。</p>
他后知后觉，瑟瑟或许是记仇的。</p>
是他始于利用和欺骗，辜负了她的真心，所以瑟瑟怨他恨他也在所难免。</p>
他想着总有偿还的一天。</p>
她也答应过，会等他偿还的。</p>
因为瑟瑟说过爱他，眼里的情意依旧浓郁而让人忍不住沉溺，甚至比之以往，还要厚重和浓烈。</p>
李承鄞再次相信了，以为能因她的诺言和表态逃离惊疑的魔咒，却转瞬间却被她精心准备的点心推入了另一个深渊。</p>
点心的味道香甜诱人，却暗含剧毒。</p>
手中的香囊几乎被攥成了一团，李承鄞不得不承认，顾剑说的是对的。</p>
他无法确定瑟瑟真的爱他。</p>
瑟瑟也的确，想要杀了他。</p>
她还不知道自己隐瞒了什么，便已经想要取自己的性命，若是让她知道了那些不堪的旧事...</p>
殿内似乎有动静，李承鄞下意识逃避，大步走出了王府，一路上人群熙熙攘攘。</p>
最终归于寂静。</p>
......</p>
从女孩跌跌撞撞地跑出侯府，瑟瑟便做好了会被皇帝降罪的准备，从决定告诉九公主真相那刻就等待着，却始终没有等到问罪的旨意。</p>
只等到了另外的消息。</p>
九公主病了，一连三日都未曾醒来，太医回禀时说是受了重大刺激，需要时间才能缓和下来，那时才能清醒。</p>
得知消息之时，瑟瑟微有些怔愣，想起那日从侯府里失魂落魄离开的背影，后知后觉略有些不忍。</p>
她知道九公主会难以接受现实，却未曾想到她会因为此事如此的激动和伤怀，以至于昏迷不醒。</p>
她犹豫着要不要去探望，可犹记得那骤然被揭发在彼此之间的事实。</p>
她的父亲此刻驻守在九公主心心念念的故土之上，不知染了多少血腥，九公主大抵也不想看见她出现…</p>
犹豫间最终没有迈得出步子，却在下一刻听见侍女碎步进来回禀</p>
“小姐，翊王殿下来了。”</p>
指尖陡然划在琴弦之上，险些划出一道血口子。</p>
殿下怎么来了…</p>
猝然对上青年深邃沉郁如墨河静静流淌的眼眸，瑟瑟视线微顿，险些藏不住思绪万千。</p>
那夜大牢里的插曲突然浮现在眼前，按了按那道血痕，片刻后她才彻底掩下自己的失态。</p>
“参见殿下…”</p>
“不必——”</p>
亲手把女孩扶起，李承鄞看着她单薄的衣裳，忍不住皱眉，等视线落到她颈间缠绕的纱布之时，忍不住开口。</p>
“伤势还未好转，为何不好好休息？”</p>
他关怀的视线一如既往，甚至比之以前还要浓重几分。</p>
“大夫说没什么大碍，殿下不必担忧。”</p>
瑟瑟捏了捏指尖，稍稍定下心来。</p>
兀自沉思之际，突然被青年的疑问打断，瑟瑟回过神，耳边响起他似是单纯的问声。</p>
“瑟瑟与九公主，都说了什么？”</p>
只是单纯的疑问，但却又有着莫名的试探…</p>
“只是提起了丹蚩的事情…”</p>
可她与九公主之间，有什么需要殿下可以隐晦地试探呢？</p>
像是害怕戳破什么一般…</p>
或许是她的确多思。</p>
瑟瑟勉强收起无边的思绪，不曾瞒着他那些对话，低声将与小枫的对话一一坦白，只是提起此事，也有些失神。</p>
“是瑟瑟口无遮拦，才让九公主受了刺激…”</p>
她并不想伤害九公主...</p>
只是两国之间，到底隔了许多化不开的东西…</p>
“瑟瑟...”</p>
看出她真的在为此伤神，又因为她坦白的那些话，李承鄞存心试探的情绪转化成复杂和难言的胆怯。</p>
他不曾想到瑟瑟会为了自己开脱。</p>
“你不觉得，太过残忍吗？”</p>
他手染鲜血，却在面对小枫时粉饰太平，和这皇城里的任何人一样，只当丹蚩那么多的人命不曾逝去一般。</p>
瑟瑟看清了他深邃眼底闪烁的愧疚和迷茫。</p>
殿下还有怜悯和愧疚的本能，这就是他和太子不一样的地方。</p>
瑟瑟一时有些沉默。</p>
无辜者恒无辜…可恨者恒可恨…</p>
九公主什么都没做，却得到了如今的结局，背负了这么多本不该由她背负的东西。</p>
她最大的错，只在于太天真。</p>
可天真也不能被视为过错…</p>
那只是有人疼爱她的证明，只是脱离她熟悉的环境之后，成了能轻易伤害她的刀刃。</p>
“对九公主来说，的确残忍。”</p>
瑟瑟轻声呢喃，对上青年胆怯和期冀的眼眸时，突然问。</p>
“可殿下后悔吗？”</p>
李承鄞突然被问住。</p>
丹蚩那一战，他是以何种心态面对那些敌军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的目的。</p>
他曾为那些被囚在丹蚩做俘虏的中原人不甘，为了大哥的枉死而愤懑，为了敌国的挑衅而恼怒。</p>
他的长剑怒极之下，第一次斩下了那么多的人命，其中甚至包括小枫的阿翁，鲜血飞溅烫伤了皮肤。</p>
但他后悔吗？</p>
或许有。</p>
但不是因为杀人而后悔，也不是因为那人是小枫的阿翁而后悔。</p>
他钦佩那个毅然赴死的草原勇士，却也庆幸他的英年早逝。</p>
因为那是敌人。</p>
他最终坦白，直面自己的内心。</p>
“我不后悔那场战争…”</p>
他自始至终，都只是后悔将无辜之人卷入了战场和血腥。</p>
比如小枫。</p>
他犯下的最大的过错，就是不该利用她无辜的天真。</p>
小枫恨他再有理不过。</p>
又比如瑟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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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稀疏的树荫洒下斑驳的光线，却无法驱散两人之间似有若无的沉闷，时间在沉默中流逝，也给人留出了整理思绪的时间。</p>
瑟瑟盯着远处荡漾的水纹出神。</p>
刚刚的对话流畅又自然，她不曾感受到殿下的疏离和防备，所以心下稍稍平缓几分。</p>
那夜没能成功，始终让人觉得惋惜。</p>
她总会找到下一次机会的，所以就算殿下发现了什么也无伤大雅，但最好的情况是，殿下无知无觉。</p>
现在看起来似乎是这样。</p>
这样才不会让这份爱留有瑕疵。</p>
或许得抓紧时间，在一切变质之前。</p>
“瑟瑟...”</p>
听见他沉默许久之后的轻唤，思绪被打断，瑟瑟掩住眼底的深意，转眼对上他游移不定的目光。 李承鄞看着她，有些恍神。</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