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多人的侧目下,穿过偌大的餐厅,念时悦被周远半拉半拽进了杂物间。 门一合上,落入狭小密闭的空间,一片漆黑之中男人微促的呼吸平添几分逼迫感。 “你要干什么!”念时悦压着声低吼,几乎本能地挣脱他的束缚。 灯光骤然倾泻,将男人的神情照得清晰,一双桃花眼没半点柔情,愤怒、无奈、懊悔各种外露的情绪交加。 周远这人向来散漫,对什么事都像是无所谓,因为不在乎所以不会发脾气。 唯独对念时悦。 他紧紧地攥住她的手,每个字都透着无法克制的情绪:“是你干了什么蠢事!” 被他一骂念时悦火气上来,“我干什么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冲我发火。” 每一句话都踩中他尖锐的神经,周远烦躁地把她的手摁到墙上,高大的身躯堵在她身前,“是不是他逼你的?” 男女体型的悬殊下,以这种逼迫式的姿势对立,即便对方是熟知的男人,也足够令人心生慌乱。 念时悦气势不由地降了两分,大脑反而恢复些正常的思考能力。 她承认,答应和梁斯泽结婚有屈从的成分,但归根究底是她一时冲动,称得上是自愿答应。 “不是。”她撇开脸,语气坚定。 听到这个答案,周远像是被什么砸了一下,把那些情绪砸的四分五裂,最终剩下零星的希望。 他深切地看着她,妄图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你爱他吗?” 深刻的字眼有种钻心的锐利,她咬住唇瓣,迟迟未说话。 基本默认的回答,周远似乎是释怀了,缓缓松开她的手。他往后退一步,后背抵着墙,看着她的眼睛竟盛了几分怜惜。 得到释放念时悦揉了揉的手腕,二话不说正欲离开,听见周远又问:“你确定他爱的是你吗?” 她行动忽停。 周远不是一个愿意刨根问底的人。这个问题他反复问了两遍,第一遍可能是他心有不甘,第二遍就是话里有话。 她抬起脑袋,直白地看着他:“有话直说。” 周远目光扫过她指间的戒指,“这枚戒指是我表姐设计的。” 话题陡然一转,看似答非所问,在用别的话题回避,念时悦心中却隐约联系上什么。 周远看了她一眼,从裤袋里摸出手机,指尖点开一张照片递到她面前,“你看看这个。” 她没有接过来,只是缓慢地将目光移过去。 与照片交触的一瞬间,内心轰然一震。 照片上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男人,可是整个定格的画面透着陌生。 少年穿着蓝白色的校服,似有阳光泼洒下来,折进他黑色的眼睛里,柔和的像这春天的杏花,又像稀有精美的陨石,在那时那刻,为了他面前的人着陆。 念时悦全身都在细细颤抖,照片上女生眼角的泪痣在她眼里晃荡,变成一个模糊又无法消除的印记。 她浑然未察自己声音也在发颤,分明是已有答案的信号,仍是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头顶明亮的灯光把她的脸孔映得十分清晰,一双眼眸泛着晶莹的碎光,与眼角那枚黑色的小痣形成鲜明的效果。 周远弯下身来,语气轻得怕惊动她似的,“我不想说什么,是你愿意相信什么。” 不相信。 不相信自己人生会这么悲惨,先是被劈腿,后又拿了宛宛类卿的剧本。 念时悦猛的推开他,直冲冲地闯出这令人呼吸不畅的方寸之地。 可她步子越急,心头越乱。 突然一声巨响震荡整个餐厅。 她错愕地停在原地。 周远大步迈上来,扶住念时悦的肩往后退一步,远离地上一片狼藉。 “对不起对不起。”食物打翻在客人身上,服务员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 周远:“收拾一下,重新再去做一份。” 服务员连忙重返回去。 毛衣上沾了一大片鲜艳又污浊的番茄酱,她历来讨厌的味道。 “我要回去换衣服。”她急得泛起了哭腔。 “好好好,送你回去。”周远安抚她,立刻搂着人往餐厅外走。 林姿跑过来看到这一幕,不分青红皂白怒斥他:“周远,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她冲上去把他扒拉开,把人抢回来。 怀里一空,周远索性迈着大步去把车开过来。 林姿匆忙去拿两人的外套,拢着她快速出了餐厅。 四周没人,林姿上下打量起她,才敢问:“周远怎么你了吗?” 念时悦缓缓摇了摇头说:“没有。” 她似乎预感到这一次,不是哭一哭就能过去。这种内化于心的难过,无法与人说。 林姿没有追问,她不想说的时候没人能逼问的出来。 两人沉默地上了车, 这份沉默一路延续至目的地。 念时悦异常冷静的下了车,甚至还和周远道别,出言谢谢他这餐饭。 换作平时听来是阴阳怪气,但此刻她口气分外客气,显得十分真诚。这反倒更令人担忧。 周远从车里下来,不放心地跟上她们。 念时悦很突然地停下脚步,压抑着一份爆发的情绪,“别跟着我!” 这一句像是情绪宣泄的出口,心口无法遏制地翻涌,掀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一直忍到酒店房间,她直奔向洗手间吐起来。 呕吐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仿佛在经历一场无法承受的地震。 肠胃仿若被人揪痛快了才肯放过,最终她筋疲力尽地跌坐在地上。 身上的番茄酱没来的清理,变得更加污浊不堪。 她用尽不多的力气把外衣毛衣脱下来,扔到一旁,剩下一件单薄的背心,有些痕迹横冲直撞地暴露空气。 手机在地上不遗余力地震了很久。 念时悦就着瘫坐的姿势看着屏幕上的名字。 很久过去,手机仍在响。 她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毅然决然地拿起手机摁下接听键。 一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她就遭不住了,忍了很久的眼泪终究掉了下来。 “在干嘛呢,怎么一直不接电话。”梁斯泽不紧不慢地问着,仿佛马不停蹄打了五通电话的不是他。 念时悦泪如雨下,但语气听起来还算平静,“在吐。” 电话里静了半秒。 “就让你不要乱吃东西。”梁斯泽那边传过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迈起了步子,“你在酒店待着,我让医生过去。” 她捂住嘴哭的说不出来。 如今他越是对她好,她越无法控制的想,他对她的好是不是建立在另一个人身上。 见她沉默,他补充说:“我这边事情忙完马上过去陪你。” 念时悦用尽力气吼了一句:“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