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泪如同雷劈了一样，呆若木鸡。</p>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沿着上山的路来到了宗室的山门之前。</p>
那株他平时都会躺在上面睡觉的百年柳树也被巨大的机械推倒在一边，树根连地拔起，张牙舞爪犹如一个噩梦的入口。</p>
曾经挚爱的宗主站在宗室门口，靠在断了门梁的拱门旁边，神情萧瑟。</p>
他原本意气风发的容颜不再，现如今只是一个苍凉的孤苦无依的老头。</p>
宗主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宗主，两个人的视线隔着不断响动的机械在空中交汇。就在烛泪要开口的时候，宗主抢先移开了目光，隔壁站着一个穿着华服、牛高马大中年男子，拍了拍宗主的肩膀，交给了他一沓银票。</p>
[你来我们私宅当大总管，是我的福气，这点薪水你先收着，回头还得让你教教那些护卫的一些拳脚功夫。]</p>
[哪里哪里，现在能接纳我们的，是我们的修来的福分……]</p>
宗主弯着腰毕恭毕敬地点头，脸上扯出一抹让烛泪厌恶的笑意。</p>
烛泪没有再看下去。</p>
转身又下了山。</p>
这一次他走得很快而坚决，石头夹缝中生长的兰花也不能够吸引住他的注意力。</p>
一块宗室建筑上的石头落下来，顺着台阶滚落。</p>
最后落在了兰花的生长的位置，啪叽一声，将那娇嫩的花瓣压成了碎泥。</p>
烛泪几乎是冲回了自己的住所。</p>
他住在贫民窟里面，破烂的茅草勉强遮挡住凛冽的寒风，但是下起雨的时候成了一片水池。</p>
房间里一眼可以看到的东西都是破旧的，桌角发了霉，床褥里长了虫子，鞋袜都发臭了。</p>
但是烛泪拿着一个小铲子从烂泥砖的墙面里挖起来，拨开了潮湿的泥土和松散的砖块，从里面挖出了一个保存完整的方匣子。</p>
匣子很长，大概一把剑那么长，匣子很厚，又似乎比剑匣充当了更多的作用。</p>
咔哒一声打开了剑匣，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金柄红身的长剑，还有他多年前脱下的宗室的黑红衣裳。烛泪拿起了放在剑身上面的衣裳换上。黑色的外袍，朱红色的中衣，胸口处用金丝印着一个圆形的标志，以马缨花为背景的半边天之下，一个牌坊伫立，而在牌坊之中，一只鸽子展开了翅膀，这是烛泪曾经所在的宗室的标志。</p>
禁武令之前，他脱下了这身衣服。</p>
禁武令之后，他却穿上了这身衣服。</p>
没有人看得穿他的动机，包括他自己。</p>
他只是单纯地觉得，他得穿着这件衣服，哪怕是一辈子。</p>
“不要背叛我的剑吗……”</p>
柳须老爷府邸之中，躺在地板上的烛泪望着高悬的天花板，喃喃自语道：</p>
“【我的剑】，竟然还有这种存在。这小子，总有一天，会让你尝一尝我手中剑的厉害之处！”</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