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季明和许昭不作言语，就见路忠抬手向东揖礼道：“路某祖上，伏波将军路博德正是这居延塞的始建者。路家虽没落，但蒙皇恩不弃、祖荫泽被，让我又回到这祖业发轫之地。</p>
“路某只想护好汉室江山，重振皇业和门楣，以报效天子、为祖尽孝。如今居延塞内有怪疫频播，外有癫贼、异兽之乱，还望左右丞成全襄助，共渡难关……”</p>
三人恍然，原来他是天子的势力，还是被削爵流放的前汉名将后裔，这真是……先投生错了人家，后又站错了队。</p>
这一来，徐焱三人完全弄清了居延塞和这为首三人的情况，没想到小小居延塞，竟然呈三分之势。</p>
但如此说来，他们今夜倒是可以安睡了。毕竟除了隶属马腾的左丞季明，想借除掉他们邀功外，许昭是铁了心要保他们，而路忠则是因为居延塞本身就一屁股烂账，不想惹额外的事。</p>
看来廊外巡逻的甲士，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还是他们的保镖。</p>
路忠已然把话挑明，那表面功夫总还是要做的。左右二丞虽未搭腔，但都缓缓正襟坐好，季明先开口道：“既然路都尉说起丹崖贼匪和毒虫，那便议一下此事。昨日一个，今夜一群，先后两批人平安入居延塞，或许那些妖人邪物已大不如前。我等被围数月，至今无人问津。再不努力解围，恐怕都要病饿死绝在这里。”</p>
路忠还没回答，许昭抢话道：“这几月间，路都尉多次带兵突围，都铩羽而归，集中将士死伤过半。我看重韩少将军，也是因为他能带如此多人毫发无损入塞来，那必有解居延困顿之谋略和武力，何不求助于他？对，还有昨日那……”</p>
“哼，他能平安入塞，说不准搞出这些妖贼毒虫，又对我等置之不理的，正是韩遂老匹夫！”季明冷哼着打断他。</p>
眼看两人又要为自家主公吵起来，路忠赶紧插话道：“够了！我居延塞的事，自当由我路忠带儿郎们解决。明日，我就再带兵出塞，探探虚实……”</p>
说罢，三人便开始商量明日事宜，不过是兵甲水粮调配等，不听无妨。公子建便借机悄声问徐焱：“子明，他们说，已经被围了数月？那绿泽军为何说，鬼头虿只是近一月才出现？”</p>
徐焱想了想，冷哼：“哼，还不是与兀兹尸乱一样，被压下去了呗？只要不碍着韩、马在西凉争权，不碍着各路官贵好活，死些小民和军卒，又算什么事？恐是上个月已经压不住了，郡府才发了告示……”</p>
公子建听罢点头不语，徐焱心里则想着另外一件事。</p>
刚才季明说，昨日还有人独自一个入了居延塞。自己尚要靠身上的邪祟，才勉强争取了被人搭救的机会，那个单枪匹马入塞的人，得有何种大能？</p>
还有那个疫病，也绝对不仅仅是普通的疫病，他有种清晰的直觉。</p>
打从自己保留了与体内邪祟有关的记忆，他的感官就变得比之前敏锐许多倍，心里也似乎安上了某种思南车，一旦想到或遇到怪异之事，如活尸、蠪奇、鬼头虿，还有居延疫病等等，他就会汗毛直竖粟栗丛生。</p>
这种感觉不是恐惧，更像是……兴奋。</p>
“吭……哼！”</p>
突然一阵巨大的鼾声从旁边传来，徐焱和公子建都惊出一头冷汗。</p>
两人双双抬头看向典沛，正巧看见他猛地点了一下头，从瞌睡中惊醒，继而瞪着惺忪的睡眼看着两人。</p>
“公……”</p>
典沛的“子”还没出口，就被徐焱猛地捂住了嘴。</p>
三人再度低头向下俯看，就见季明已经高举从墙上卸下的火把，似是想要努力照清楚他们所在。许昭畏畏缩缩地躲在路忠身后，而路忠已经挽弓搭箭，瞄准了风口处。</p>
弓弦“嘣”地一声响，一道利箭便直冲徐焱面门而来。徐焱赶紧侧头躲闪，利箭猛地没入风道顶部，带起的劲风刮得徐焱脸生疼，不知是不是破了皮。</p>
“是人！上面有人！”</p>
季明大喝一声，虽没有照清楚三人的相貌，但他似乎终于确定了风道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许昭也扭动着肥硕地身躯跑到议事厅门口，猛地拉了几下垂下的绳子。</p>
一阵阵的铃铛声如水波般向远处散开，由议事厅传遍了整个石堡。</p>
“快跑！快跑！”</p>
徐焱借着下面的铃声大作，压低声音催促两人往另一头爬。</p>
三人在狭窄的风道中艰难前进，不时有一根利箭穿壁而过，从三人面前或身侧直插上来，吓得三人胆战心惊。</p>
徐焱在前引路，反正也不知道这风道都能通向何方，但凡遇到岔口就凭着本能选一边。不得不说他的本能还算好使，没过几次岔口，就不再有利箭穿透风道壁。</p>
经过一个向下的通道时，徐焱看见垂直的风道壁上有熟悉的悬梯，心里一喜，八成是刚才七拐八拐间，反而回到了他们进来的地方。</p>
他率先攀下悬梯，小心地把风道口碍事的铜框拆下，向外张望了一番。</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