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家的少爷很崩溃。</p>
因为叶小壮给他分享了一种苦了吧唧的水。</p>
虽然喝了之后，心口跳得没那么快了，但是嘴里却一直有一股奇怪的味道。</p>
而且随着自己挥动连枷的次数增多，不仅四肢胀痛，胸口胀痛，嘴里还有一股子血腥气。</p>
卢少爷觉得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最后干脆自暴自弃，扔了连枷，习惯性地拿着袖子扇着凉风。</p>
阿福心疼少爷，连忙也拿着袖子跟着扇，“少爷，十斤而已，您且歇着，这些活交给小的来做便是。”</p>
阿福出身贫寒，小时候也是干过糙活的，他觉得这点活，对于他来说，应该不是特别难。</p>
但是阿福确实过于乐观了，这脸颊挥动起来，很要命，胳膊钻心疼的，而且天气太热了，嗓子眼儿干得厉害，又不能一趟趟去喝水。</p>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将稻谷收集起来，却发现连二斤都没有。</p>
阿福已经瘫坐在地上，开始怀疑人生。</p>
但偶尔路过的叶琛的咳嗦声，又吓得他赶紧爬起来，不敢有丝毫的耽搁。</p>
卢照凌才不管那么多，男子汉，死则死矣，输人不输阵。</p>
他在谷场瞎转悠，在温华旁边儿停下来。</p>
干活的温华，只穿着一身单衣，上面露出逐渐棱角分明的肌肉，挥舞着连枷，充斥着一股雄健的味道。</p>
卢照凌看得很仔细，温华应该挺白的，但是肌肤都被晒黑了。</p>
本来一翩翩少年郎，结果跟黑炭似得，</p>
而且这家伙似乎有精神病一样，一边儿挥舞着连枷，嘴里还不断念叨着，“国有四维，一维绝则倾，二维绝则危，三维绝则覆，四维绝则灭。倾可正也，危可安也，覆可起也，灭不可复错也。何谓四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p>
他好奇地蹲在地上，“温华，你好歹也是读书人，怎么不动动脑子，你抄书一天也能挣不少钱吧？何不抄书卖了换钱，然后雇佣帮工干活呢？”</p>
“时光何其宝贵，与其在这里浪费，还不如让别人干，我们去做更加有意义的事情。”</p>
温华忙着挥舞着连枷，看也不看他一眼，“强壮的身体用来读书，每天可以学习八个时辰，而萎靡的身体，学习三四个时辰，便累得不行。你觉得我在浪费时间，但我却乐在其中。”</p>
卢照凌撇嘴，“穷人就是穷人，脑子一点都不灵光。忙了一天，累得要死，哪里有心思读书。温华，马上就要科举了，耽搁时间，就是耽搁自己的前途。”</p>
“若卢少爷是对的，县令大人何必送你来此？”温华淡淡地说道：“不知民间疾苦，不与百姓结合，读出来的书，有多大用处？”</p>
卢照凌才不信。</p>
读书读的是天地宇宙，读的是人间大道，世间真理。</p>
跟种地有什么关系？</p>
夫子都说过，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p>
他觉得温华就是强词夺理，拿他穷人的那一套，诓骗自己。</p>
关键是，很多人还都吃这一套。</p>
山长对这厮赞誉有加，姐姐也觉得温华是个人才。</p>
实际上，温华哪里是人才，他不懂世家的礼仪，不懂的交际，口口声声说什么，与民结合，可真的到了官场，与他有共同语言的寒门士子，又有几个？</p>
大家谈的可都是流觞曲水，春花秋月。</p>
三壮厌恶卢照凌，所以躲的卢照凌非常远。</p>
二壮则没有那么多的忌讳，多次跟卢照凌打了个对面。</p>
卢照凌是认识跟三壮一起去送货的家伙的。</p>
这家伙嘴很能吹，什么东都洛阳的达官贵人都吃他们家的冰雪冷元子。</p>
还故意在学子面前吟诗，什么车倦人烦渴思长，岩中冰片玉成方，用来勾引学子买他家的冰雪冷元子。</p>
他拿着一根狗尾草，学着小壮的样子，将落单的蝗虫抓起来，穿喉而过，不一会儿便抓了长长的一串。</p>
他纯粹觉得这很好玩，他觉得他遏制了万千生灵的喉咙。</p>
二壮弓着腰，不断地收割着稻谷，浑身出了不少汗，腰累得也是钻心的疼，但是却不敢停下。</p>
三壮见卢照凌来了，抱起一捆稻子就走，连搭理他的念头都没有。</p>
叶琛和大壮则推着羊角车，将三壮堆成堆地稻谷捆绑好，放在养牛车上，用绳索固定好，然后爷俩一前一后，一个拽，一个推往家运。</p>
“咳咳！”</p>
卢照凌走过来，没有一个人看他，这让他很不爽。</p>
他大声咳嗽了几下。</p>
叶琛都要累晕了，太阳晒得他嗓子眼发甜。</p>
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搭理这位少爷，只是继续埋头干活。</p>
“喂！”卢照凌不满地开口，“叶二壮，你给我过来！”</p>
二壮忙得晕头转向，隐约听三壮念叨，说瘟神来了。</p>
他起初还没当一回事儿，这一抬头，就看见县令之弟，提着一串蚂蚱，吊儿郎当地看着自己。</p>
二壮瞬间就烦。</p>
卢照凌咬牙道：“怎么，你也跟三壮一样，嫌弃我？”</p>
叶二壮在心里呵呵冷笑。</p>
怎么不嫌弃？</p>
三壮都在他耳边在耳边磨出茧子来了。</p>
他三壮又不是卢家的下人，凭什么被他呼来唤去？</p>
不过二壮有生意人的潜质，起码不会跟三壮一样，直接开口道：“我讨厌你，别靠近我，我不想让你发生不幸。”</p>
卢照凌开口：“你手上是什么东西，拿过来给我看看。”</p>
叶二壮：“……”</p>
什么鬼？</p>
怎么这种语气？</p>
你是我爹么，对我呼来唤去的？二壮瞬间更加理解三壮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