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老太太，只能干巴巴地劝说道：“嗨，我孙儿在哪儿都是最好的，即便是不去清风书院又何妨，老秀才都说了，明年科举，我孙儿必中秀才。不过家中也没人能教你，你姑父又是废物，祖母觉得，你还得去寻个书院，至于束脩，奶奶就是去卖肉卖骨头，也得给你凑出来。”</p>
温华长叹一声，终于说出缘由，“我被清风书院开除，不会有人愿意要我，也没有有功名的人会替我担保，我无法参加接下来的考试。”</p>
温华的叔父表情微变，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p>
温华娘却一下子炸了锅，“你说啥？清风书院的夫子们，莫非是得了疯病？你这么好的书生，为何要开除你？简直是没有天理，他们一定是妒忌你的才华！走，娘带你去说理去。”</p>
温老太也卷起袖子，“清风书院的山长老太太我是认识的，一把年纪了，还欺负一个孩子，看我老太太怎么骂得他狗血淋头。”</p>
温华摇摇头，严肃道：“我被学院开除，是因为我有违读书人的德行，涉及舞弊一事，我武周科举制度严谨，是断然不会要品行不端之人的。”</p>
温华弯腰捡起地上的书箱，走回自己的房间。</p>
温华的叔父悄无声息地面露失望之色离开了，此地只剩下温老太和温华娘面面相觑。</p>
他们都是妇人，一辈子在村子里，压根就听不懂温华说的是什么意思。</p>
两人还在小声交谈，温华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p>
“祖母，母亲大人，这些年为了供养我读书，家里都吃了不少苦，从今以后，大家不必为我凑束脩费了，咱们穷人家，是出不了状元郎的。如今的我，跟当初的姑父一模一样了。你们以后也不要再嘲笑姑父了。”</p>
“还有，我想知道，咱们家为了我，到底欠了多少钱？”</p>
温华娘撇撇嘴，“你叔伯家暂且不必说了，都是应该应分的，你大姑家嫁得不好，又是个吝啬鬼，自然是一分钱不拿的，至于你姑父吧，确实支持了不少，但……”</p>
温华娘很明显是不想认温家欠叶家的钱的。</p>
温华却缓缓地说道：“每个月交束脩费时，姑父都会带钱来温家，少则百文钱，多则一两银子，这么多年，林林总总算下来，我们家至少欠姑父五十两银子。”</p>
“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些啥子！”温老太太瞪着眼睛，“他是你亲姑父，他的钱不给你给谁，你花他的钱名正言顺，天经地义，不存在啥欠不欠！”</p>
“应该这样说，是我欠姑父五十两，与温家无关。”温华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钱袋，“这是我闲时抄书赚的几两银子，我先拿去还上。”</p>
他迈步就准备走。</p>
温华娘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华儿，你是不是被读书的事刺激疯了，你姑父不给你交束脩费就算了，你咋还能给他送钱？你放心，读书的事儿爹娘会给你想法子的，不可能不让你去考秀才，你别糟蹋钱，来，这些钱娘先收着。”</p>
温华默默地抿着唇。</p>
以前心安理得享受姑父的偏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一定会出人头地，总会有机会报答姑父。</p>
可是现在，他被开除，失去了科举的资格，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走出温家村，他要用读书写字的手，去学习怎么耕地种田，他很难受，但是他没有办法。</p>
他明明没有作弊，可两个那些人却因为嫉妒诬陷他，人证物证都那般齐全，山长无话可说，他连辩驳的余地都没有。</p>
这便是平凡百姓的无奈，你越是想要挣扎，那道看不见的壕沟却越发无法越过。</p>
从书院走出来的那一刻，他想了很多很多，这些年，为了供他读书，家里人都太苦了。</p>
就算真的考上了秀才又如何，他还得继续念书，读几年再考举人，而考举人很难一试即中，可能又得多读几年……难道，让家里那么多人，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一直供他读下去吗……</p>
他沉默着走出温家院子。</p>
温华娘急的拍大腿：“这孩子是猪油蒙了心，咋能真的去还钱，疯了疯了，真是疯了……”</p>
“还钱不是啥大事，以后让叶老蔫还回来就是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华儿读书的事咋办。”温老太太咬牙，“我去找村里的老秀才问问咋回事，咱们华儿以后要当秀才老爷的，不能被耽搁了。”</p>
而温华，一路朝清河村走去。</p>
他小时候来过一次，依稀记得怎么走，很快就到清河村那条路上。</p>
村口守着一个人，一根长长的树棍挡住了进村的路。</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