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华笑着道：“先生去忙便是了。”</p>
陈北陌点点头，然后起身系上墨黑色氅衣披风，踏着一院子的雪来到偏门，早有小宝配好了车厢，丫鬟罗香还给他递了个绣布暖着的手炉子，道：“少爷，天冷地滑的，有个手炉护着也暖和些。”</p>
陈北陌顺手接了过来，上了马车车厢里，放下轿帘，小保打开偏门驾着马车出去了。</p>
只是刚出偏门，坐在车厢里的陈北陌就听到了马车外的动静。</p>
“贵人行行好，赏我们一口饭吃吧！”</p>
大保眉头一皱，忙呵斥道：“在我们府下门檐避寒就算了，不撵你们走就已是好心了。惊扰了尊驾，你们担得起吗？”</p>
陈北陌掀起车窗小帘，看到了屋檐下匍匐着一老一少，那小童的脸上已有红彤彤的冻疮，身上穿的也是破布补丁料子，这老者更是一身单薄的长衫，满是皱纹的脸上只有盲目的磕头。</p>
“罢了，小保，你把这俩人扶进去，给些热汤热食吃了暖暖身子吧。再送他们一身暖和些的厚衣。”</p>
冰天雪地里，清朗悦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小小少年欣喜地抬起头，看到了车厢里那个俊朗贵气的男子，一双杏眼含春，对上一眼就感觉会被看尽心思。</p>
老者激动的拜谢磕头道：“多谢贵人垂怜！多谢贵人垂怜。”</p>
“走吧。”陈北陌放下车帘，唤了声，大保忙应声道：“是，少爷！”</p>
裹上了布履的马蹄走在雪地上倒是平稳，城中十二主道的积雪都被扫清了，只是少有行人。</p>
大保一边驾车一边斟酌了许久，还是小心地开口道：“少爷，您是好心肠的。施舍这样的穷苦人家，是善举。</p>
可这群饿极了的，冷冻交加的流民，只怕要了一次再来一次，而且来的人越来越多，到时候只怕难以收场了。”</p>
坐在车厢里的陈北陌听了这话，笑道：“这话没错。流民更胜于猛虎，这些灾民安置不好是个祸害。</p>
但自扫门前雪，既来了我家门前，就伸手助一助。</p>
古人言：勿以善小而不为。</p>
更何况若人人都畏恶而不行善，那天下便无善了。”</p>
大保听得迷糊，他墨水不多，却也知道自家少爷是个不听劝的，只能继续赶路。</p>
待到了知府门前，偏门的小厮满脸堆笑上前来迎，进了府邸只见园中道路被扫的干干净净，有不少小厮在堆着积雪往府外运。</p>
道路通畅，陈北陌被小厮领着走进了正堂，这还是他第二次来知府家，也是第一次来到正堂。</p>
两排红漆渲染的桌椅排放着，每桌旁都上了热气腾腾的香茶。</p>
他来到时，里面已经坐了五六人。</p>
纷纷起身来迎。</p>
“先生！许久不见了。”付知府起身，略一拱手，笑道。</p>
陈北陌含笑回了礼，“有劳知府来迎，不知是何事？”</p>
“害，自然是为这城中百年未有的风雪。”付知府叹道：“若在这般放任下去，恐怕今年雪灾严重，百姓没个好年过了。”</p>
“原来如此。”陈北陌眼神微沉，“这风雪不是天灾吗？”</p>
“算是天灾，也因人意。”旁侧端坐的一个身穿六纹日月图案官服的中年人忽然出声。</p>
既然人已齐了，那我便直说。”</p>
这人伸手从袖中拿出一张花角菱形黑布，往房门处一挥手，大门关闭，这黑布化作丈许宽大贴在门上。</p>
“事涉真人，不得不谨慎一二。这玄通正巽卷能避五识神念，也好隔绝内外。”</p>
他解释了一句，这话是说给陈北陌听的。</p>
付知府忙解释了一句：“这位是风神司的监察，令狐初。”</p>
“原来是六神司的上官，失敬了。”陈北陌拱手一礼。</p>
“道友不必客气。”令狐初倒是为人宽和，笑道：“未入六神司前，我也曾是散修，道友如此年纪有这修为想来是吃了不少苦的。</p>
我说的这事，涉及上位真人，不得不谨慎。</p>
这场大雪波及了广南、广北两大行省的许多地界。</p>
南方本是离火旺盛之地，不可能会有这般大的寒炁风雪。</p>
但前不久，正一教的岁彦真人大限将至，不惜借用六神司的坎离两仪珠调动南方天地千里离火正炁北上两淮，想求厌离道象。</p>
可谁料到，这第一步就引动了天地相斥，真人化霞云千里陨落。</p>
本来这事和我们这些小人物没什么关系，但这位真人借千里离火炁北上，引得两大行省炁境失横，恰逢北方寒炁南下，正应了那借还两无欠的道理，便有了这场百年未有之风雪。”</p>
话说到这里，屋子里的六人神色都肃然起来，付知府和孙家族长孙正都满脸震惊，这是他们第一次听闻真人之事，没想到一位真人竟然能引动天地之间如此大的变化。</p>
屋外的风雪忽然大了，吹得院里草木枝桠不停地晃动。</p>
屋里，令狐初继续道：“这雪，只怕要下满十九日，正应那位真人架离火炁北上走了十九步。而且，冰雪一月不化，直待过了年岁，离火炁复升，方才能化。”</p>
“如今连下三四日便已如此危害之大，若在下十几日，只怕城都要被埋了啊！”付知府震惊道：“难道六神司的上官们不过问吗？”</p>
“哎～”令狐初叹气道：“正月初二，乃是皇甫家大祭，一应皇甫族人尽数归陇西祖地。</p>
皇甫家的人一旦撤走，六神司就空了八九成。还要护卫京都，防守各地，再加上丰国的几位真人相争不停，又去了许多人手。</p>
哪里还顾得上南方边境的这几座城池呢？若人手充裕，哪里会派我这个风神司专用斗法的人来管云神司的事呢？”</p>
陈北陌心中也是震惊，他不曾想到一位真人的陨落竟然能引发千里天地之变，六神司六位司主都是真人，再加上神秘且不止一位的大神司，这等实力简直恐怖。</p>
可边境十数万子民的安危，在皇甫家眼中，还比不过所谓的族中大祭重要。这话，他们心中都清楚，但绝没有人敢说出口一个字。</p>
“那监察可有良策？”付知府追问道。</p>
“我领命前，恰好云尺上司尚未动身，便恳求指点。上司借了我一物，名为乾元九易盘。可调转方圆百里天之风气，兴云雨，变时节。”</p>
令狐初笑道：“当然，我肯定没有上司那般大的法力，不过驱散一城寒炁还是勉强可行的。</p>
只是为防不测，特意请了陈道友希望能助上一助。”</p>
（腊月十九日）</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