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缝着八路字样的男人对左重敬了个礼,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并问了两个问题。 “我是地下党晋南游击队第二支队指导员崔宏用,请问你的职务以及去我方根据地的目的。” 说话时,崔宏用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国府队伍,手上的驳壳枪更是连击锤都没松开。 而其它游击队成员,自始至终没有现身,依旧隐蔽在黑暗中。 左重见状不以为意,在日占区进行游击作战,就算是不熟悉的自己人都不能完全相信,何况他们还是国府的人。 这个崔指导员若是西南时期的老地下党,看见他们不开枪,已经算是党┴性强了。 果党在西南干的那些“好事”,比起日本人在金陵做的,有过之而无不及,鬼子第6师团来了都要甘拜下风。 这些念头在左重心中一闪而过,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崔宏用面前,拱了拱手满脸推笑道。 “崔指导员,你好,兄弟免贵姓徐,承蒙上官栽培,在侍从室担任组长一职,此次陪同南洋慰问团去边区驻地视察。 不想半路遇到袭击,险些全军覆没,为了甩开追兵,我们只能涉险进入鬼子的地盘绕行,你看,这是我的证件。” 介绍完情况,他将一份如假包换的侍从室证件递了过去,目光从对方的脸上扫过,开始迅速记忆。 记住每一个见过的陌生人,是情报人员的基本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救命。 左重和崔宏用交涉期间,归有光和几个身材高大的特别行动小组成员分立左右,封住了各个方向的的射界,随时准备用身体阻挡子弹。 剩下的军统特务,则跟游击队方面一样,仍然伏在地上保持警戒,武器也处于待击发状态。 从某人背叛隔命到中日开战前,果党和地下党之间斗得你死我活,互相缺乏足够的信任,故而双方都留了一手。 崔宏用接过证件,翻开后将其凑到火把下,借着火光仔细看了一会把证件还了回去,口中说道。 “徐组长是吧,崔某的见识少,分不出证件的真假,我的确可以带你们去边区,但是!” 他的语气瞬间一沉,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提高了声音,神色严肃的发出警告。 “一路上你们必须紧紧跟着我,不得四处打探,到了边区之后,由上级对你们的身份进行核实。” 此言一出,徐恩增和陈先生等人全都松了口气,总算是可以去边区了。 尤其是徐恩增,此刻他竟然无比期待看到异己份子的大部队,跟日本人一比,还是地下党“坪易近人”呐。 “没问题,一切听从崔长官的吩咐。” 左重也是笑着应了一声,满口的果党官腔,配合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官僚气息十足。 不过在崔宏用目光之外,他对归有光比划了个手势,命令众人起身,但要继续警戒防止偷袭。 随之,特务们扶着慰问团成员从地上爬了起来,熄灭的火把再次被点燃。 这是左重给出的诚意,现在就看崔宏用如何应对了。 如果游击队还是对付敌人的态度对待慰问团,慰问团恐怕会对边区产生不好的印象。 崔宏用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入口中打了个呼哨,远处立刻有人也以呼哨回复,看来是某种联络暗号。 过了几分钟,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慢慢靠近车队,听上去人数不少。 “指导员,没事吧。” 很快,一个国字脸汉子走过来紧张问道,手上的驳壳枪有意无意的对准左重和特务们。 另有一群人跟在对方身后,人数大约不到五十,身材有高有低,年龄也大小不一,这恐怕就是晋南游击队第二支队了。 他们中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个头还没马车车轮高的孩子,还有肢体残缺的女人。 这究竟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啊! 慰问团和特务们见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内心发出一声惊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说句不合适的话,在众人眼里,所谓的晋南游击队第二支队不像是一支军队,倒像是一群乞丐。 因为来人身上的衣服五花八门,少数人穿着西北、果军、日军、晋绥军的军服,更多人穿的是破烂的棉袄。 有的人甚至连鞋子都没有,打着赤脚或者穿着草鞋,就这样走上满布尖锐砾石的地面上。 要知道现在虽然是7月份,但西北夜间温度依然很低,特务们穿着布鞋都觉得冷,更别说光脚了。 无法想象,若是到了冬天,穿着如此简陋的衣服在雪地中行走是种什么感觉。 游击队员们不仅衣衫褴褛,所用武器也是一言难尽,简直像个博物馆,时间横跨几十年。 白俄的水连珠,德国的1888委员会步枪,日本人的金钩,前朝的老套筒,还有自制的火铳、红缨枪,大刀。 就是这样一群既无给养,又无后勤支援的非正规军,跟武装到牙齿的日本人战斗了两年多时间。 目睹这一切,陈先生眼眶慢慢湿润,接着猛然转身,沉声质问左重,语气异常悲愤。 “徐组长,侨胞们省吃俭用,毁家纾难,所汇钱款何止亿万,可钱到底用在了什么地方!” 左重无言以对,是啊,钱用在什么地方了呢? 是山城那些装修豪华的私人别墅? 还是一场场灯红酒绿的宴会? 又或是四大家族等权┴贵在海外银行的账┴户? 此事大家心知肚明,却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边拼命往口袋揣钱,一边喊着各种口号。 长长的沉默之后,左重面无表情看向陈先生,不冷不热地打了句官腔。 “您放心,返回山城后,我会向委座反映,追查其中失职的官员,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么多果党特务在旁边,他唯有这般回答,否则就是立场不坚定,那是要出人命的。 陈先生不知道他的苦衷,顿时气急反笑,指着如标枪一般站在那里的游击队员,发出一声怒吼。 “不是让我满意!是让他们满意!” “哈。” 就在这时,一声不合时宜的嗤笑声从人群中传来,在安静的夜里很是刺耳。 所有人闻声看去,只见徐恩增正一脸不屑的看着游击队,嘴里小声说了句土包子。 “岂有此理!你!” “好了,陈先生,稍安勿躁。” 左重拦住气愤的陈先生,深深看了一眼已经缩回脑袋的徐恩增,转身跟看戏的崔宏用说道。 “崔长官,让你见笑了,时间也不早了,不如咱们先渡河?” “好,不过我们这不叫长官,徐组长你可以叫我老崔或者崔同志,走吧,我来带路。” 崔宏用先是纠正了左重的称呼,然后迈步走在最前头,左重笑了笑没说话,带着慰问团紧跟其后。 国字脸汉子犹不放心,暗中使了个眼色,游击队员无声散开,裹挟着果党一方快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