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时间不知不觉进入了1936年,整个东京笼罩在一片繁华祥和之中,丝毫不见前一段时间的混乱。 在这期间,左重跟第一师团的鬼子们越混越熟,也认识了一些“新朋友”,知道了不少小秘密。 比如对方的兵变行动已经进入了最后实施阶段,比如第一旅团副官香田清祯正在疯狂寻找队友。 清君侧光靠热情是不够的,东京城内外有很多部队,没有足够的兵力根本无法实现他们的计划。 毕竟,他们没有李·大明战神·御赐开门公·景隆这种神队友,更没有人帮兵变部队打开皇居大门。 目前确定参与行动的人只有不到1000人,大部分还是参军仅仅一年的新兵,战斗力非常的孱弱。 人员构成也很复杂,来自第一师团,近卫师团、炮兵学校、飞行学校、陆军教导学校几个部分。 用一句成语形容就是乌合之众,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会对行动抱有幻想,可鬼子觉得优势在我。 左重在一旁老老实实记录着对方的计划,每天回到东京日日新闻后再一五一十的汇报给小野聪。 此事他没有瞒着香田清祯等人,理由是想要骗过那些狡猾的财阀反动派,就必须提供一些干货。 对方觉得很有道理,同时对他的开诚布公感到满意,但是要求他在关键信息上要进行模糊处理。 像是行动时间, 行动人员, 进攻路线等等。 其实这些情报他们也不会告诉左重,这么说只是显得更专业一点,毕竟大家都是第一次造反没有经验,可以理解。 而另一边,小野聪听到军中有人要清君侧,表现的很是淡定,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这点在左重的意料之中。 要说日本情报机关、统制派、财阀没在军队里安插眼线,打死他都不信,海量的金钱,可以买来所有想要的东西。 这个世界没有收买不了的人,无非价码不够而已,一万日元没人动心,那十万呢,二十万呢,总会有人愿意合作。 所以小野聪只是让左重继续观察,有了确切消息立刻汇报,对于什么人涉及了兵变并不感兴趣。 这是一个聪明人,明白知道的越多越危险,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情在日本历史上也不少见。 可左重就危险了,不管兵变有没有成功,最后等待他的很可能是一颗滚烫的子弹或者一场意外。 社会就是一个大舞台。 大家都在演。 这不,当时间进入二月份,香田清祯这些人的动作越来越大,小野聪又一次给左重画起了大饼。 “冈本君,不要害怕,你是东京日日新闻的记者,那些马鹿不敢对你怎么样,抓紧时间探听消息。 松本家族的家主听闻你甘愿以身犯险搜集乱臣贼子的证据,十分的欣慰,那可是一位大人物哪。 能得到对方的赞赏,你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该喊你冈本副部长了。” 他笑眯眯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胡话,心中暗暗叹息,如果不是事关重大,他是真不舍得让这样一个好下属去背锅。 但谁让冈本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被那些财阀们挑中只能乖乖认命,想要逃避和明哲保身是不可能的。 牺牲一个人幸福所有人,是一件很划算的买卖,大不了事后多请几位有德高僧念经布道就是了,也不枉同事一场。 松本家族? 左重总觉得在什么地方听过这四个字,仔细一想想起来了,不就是白细胞计划里那位赘婿生田隆喜所属的家族嘛。 当时松本家族的家主,也就是生田隆喜的老丈人果断放弃了这家伙,可以看得出对方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特别是干脏活,绝不会有下场,何况是涉及到清君侧这么敏感的案件,杀人灭口是正常操作。 至于军方不敢动他? 呸! 香田清祯等人都计划若有必要,将会扶持天蝗的弟弟雍仁亲王即位,他们还有什么不敢的,真当兵变是过家家呢。 虽然这帮人脑子有点拎不清,可傻子也知道这是杀头的惊天大事,别说一个小小的记者,逼急了什么人都下的了手。 忍住唾上小野聪几口的冲动,左重恭恭敬敬低头表示服从,决定建议香田将东京日日新闻也作为其中一个目标点。 到时候自己一定好好招待副部长先生,不行等回到金陵,多找几个大师给对方办几场法事,就当感谢他的帮助了。 “呵呵。” 心怀鬼胎的两人皮笑肉不笑的对视了一眼,又没话找话闲扯了几句,左重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随即告辞转身离开。 小野聪望着房门被关上,原本笑容满面的脸色变得凝重,低垂眼皮思考了好几分钟,起身套上外套快步走了出去。 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看到他出现纷纷停步问好,但他无意寒暄随意挥了挥手,行色匆匆的下楼走出了院门。 作为大报社的记者部副部长,小野聪的出行方式要比小记者冈本上流的多,一辆漂亮的出租汽车载着他快速驶离。 楼上一扇窗户后,左重抱着胳膊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小野聪,邀功请赏用得着这么着急吗,连几个小时都等不了。 你得夤夜登门,至少得天黑后着急慌忙上门,如此才能显得事态紧急,才能把功劳最大化,还是政治上不成熟啊。 但他不知道的是,出租车开了一会缓缓停在路边,小野聪灵活的跳下车,司机没有回头面无表情的报了一个地址。 “谢谢。” 小野聪递出一张钞票,口中小声回道,立刻转身走进一条小巷,这里是破破烂烂的贫民区,跟财阀没有任何关系。 走在污水坑和垃圾遍地的狭窄巷道里,他看着衣衫褴褛、满脸菜色的国民,目光充满了悲伤,这就是大日本帝国。 狄更斯曾经在《双城记》里说过,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此时的日本就像是19世纪的大不列颠一般,普通人享受不到国势上升的利益。 整个社会日益割裂为两个根本且绝对对立的阶级,英国人有遍及世界的殖民地来缓和这种矛盾,那他们日本人呢。 靠对外侵略吗? 把国家的希望寄托在扩张上是及其危险的行为,如今也不是大航海时代,发动战争稍有不慎就是船毁人亡的结局。 民族独笠意识传播与萌芽,让外族彻底占领一个有主体民族的国家变得非常困难,螨洲成立的影响证明了这一点。 由于日本退出国联,在国际上被空前孤立,经济上滑坡人心不安,国内形势就像火药桶一般,一点火星都会爆炸。 况且中日两个国家都被西方强国压迫,底层国民同样被大资本家、大地主剥削,理应互相帮助而不是互相撕咬。 小野聪想到这里,面容坚毅,步伐坚定地向着乱糟糟的居民区深处走去,肮脏的水坑里倒映出他渐进远去的背影。 疾风知劲草, 国乱见忠臣。 任何一个国家在处于危难的时候,都会有一些爱国者义无反顾的站出来,哪怕螳臂当车,民国如此,日本亦如此。 几分钟后,小野聪来到一间简陋的杂货铺外,他小心的看了看附近,抬手在破破烂烂的推门上敲了敲,口中问道。 “打扰了,请问有人在吗?” 屋内没有任何回应,从大海吹来的寒风掠过屋檐风铃发出铛铛声,在萧瑟的街道中传出去很远。 小野聪等了一会,再次焦急地敲了敲推门,他只能在前往松本家族的路上来这里,时间非常紧。 这些财阀没一个省油的灯,异常的行踪肯定会招来怀疑,必须把接头隐藏在合理的行动轨迹中。 远处,一个卖香烟的小个子年轻人喊着叫卖声路过,屋内终于有了动静,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哗啦~ 推门被打开一条小缝,一双警惕的眼睛透过缝隙上下打量了小野聪一番,接着面无表情的说道。 “今日已经停业,若是需要购买物品,还请先生明日再来,或者街口右转,那里有另一间杂货铺。” 说话之人年约三十来岁,身上套着老款西装,脚下穿的是双半旧不旧的皮鞋,在日式传统建筑中显得有点碍眼。 小野聪瞳孔微缩,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从国外回来的同志太没有经验了,这种装扮很容易被敌人看出破绽。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随即他露出微笑:“山本君,我是板井君介绍来的,有要事汇报,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原来你就是快请进!” 推门后方,被小野聪称作山本的人闻言大喜,连忙将推门拉开一半将他迎了进去,对外张望了一下这才关上门。 “小野同志。” “山本同志。” 推门关上后,两人紧紧的握住了对方的手,激动的热泪盈眶,在敌人心脏工作,最开心的事莫过于与同志相见。 山本感受着手中的温度,心里感慨万千,短短三年时间,自己就由一个被辞退的工人成长为一个无产阶级战士。 (来自第63节轰动) 从米国到日本,从浑浑噩噩的被压迫者到誓要解放全人类的隔命先行者,人生的际遇真是奇妙以及不可思议啊。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板井君的悉心教导,是对方让他明白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的罪魁祸首,该死的财阀鬼畜。 山本转眼间想了很多,嘴上郑重的说起了正事:“小野同志,这里是组织的紧急联络点,关系到许多同志的安全。 按照纪律,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任何人不得擅自启用,这是对你自己负责,也是对我们正在从事的事业负责。 作为东京的情报负责人,你应该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我希望你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将向上级汇报。” 当年那个被白人老板训斥一顿便心灰意冷的社畜山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严守纪律、立场坚定的地下党员山本。 “有紧急情况。” 小野聪理解山本的顾虑,没有啰嗦直接说明来意:“据财阀派出的眼线侦知,皇道派军官已经决定近期发动兵变。 诉求是消灭统制派在高层的官员和支持者,或者杀掉反动份子的头目天蝗,扶持一个新天蝗继续发动侵略战争。 具体的人数有千人左右,人员大多来自第一师团和近卫师团,具体的人员、武器情报在这里面,我马上就得走。” 说完,他从上衣的外兜里掏出钢笔,拔掉笔帽从中取出一张纸交给了山本,然后拉开推门准备离开紧急联络点。 “桥豆麻袋。” 山本听到这个消息脸色猛的一变,轻声叫停小野聪:“等等,你不能空手离开,去货架拿上一些紧俏的违禁商品。 我这对外是一个黑市窝点,专门售卖欧米货物,你带着东西离开更合理,财阀的狗腿子无处不在,请务必小心。” 他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能留下任何疏漏,虽然外面有安全哨负责监视,可谨慎一点不是坏事,凡事最怕大意。 “恩,好。” 小野聪琢磨了一下觉得对方说的不错,丢下10日元,又拿了瓶红酒装进纸袋走出杂货铺,快步走向来时的方向。 路上,他也想明白了为什么山本要这副打扮,经营西方商品,言行不西化反而可疑,仅有的一丝担忧荡然无存。 同时,知道了有同志在自己身后支援,他的身上猛得多了些气力,腰杆子不自觉的挺直,脸上凭添了几分神采。 随着小野聪慢慢走远,杂货铺里突然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派人保护小野聪,确保他的安全,防止敌人下黑手。” 一个留着卫生胡的男人从屋内的屏风后走出,一边说话一边来到了窗前,脑中不停思索着什么。 “哈依,板井君。” 山本微微弯腰,此人正是引领他走上隔命道路的板井,随即他对着卖香烟的年轻人做了个手势。 看作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