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曹文只是骂了一句:“操,怎么没打死。”</p>
一切照旧,所有人按部就位开始拍。但大家或多或少感受到了不同,曹文的面容很严肃,骂人的声音也越来越高,稍有差错便感受到死亡的凝视。这条暴龙发作起来那必然是摧枯拉朽之势,而更可怕的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前面酝酿得越久,后面发作得就越厉害。张博紧张得都不敢尿尿了,一个劲地看钟奕。然而今天钟奕也很奇怪,几条下来面无表情,只做好自己的部分,万事不管。他不得已,求助曹文的“小妾”,“正室”不管,难道“小妾”这样的小棉袄都没用吗,他还不信了!接下来方尧频频接收到张博的暗示,他慌得拨浪鼓式地摇头,他不敢。擦擦擦,这什么世道,这一天,大家都在等着头顶上的那只靴子掉下来。然而曹文始终控制得情绪很好,尽管好几次都到了发飙的边缘,还是让他忍了下来。只是演员们都惨了,不仅要承受拍摄的压力,还要被他惨无人道地折磨,像榨汁机一样榨干所有潜能。再来一条,再来一条,不停地压榨你的极限,力求分毫不差的完美。他永远都能走到你前面,抓到你想不到的那些细节。如果人物的框架是骨,那么细节就是肉。没有细节的人物是死的,你怎么走,你怎么坐,你怎么笑,你怎么悲伤,这里面分寸的拿捏太严苛,不符合他要求的都被打回重来,一次次重来,演员们的自信心崩溃,这个时候,他还要人家在崩溃中找那个moment。人被打碎重塑的过程,是很奇妙的。精神极度疲惫之下,会产生极度亢奋。在亢奋中,人常常能做到平时一些做不到的事情。而在曹文的镜头下,他会把你固有的观念全部打碎,重新塑造成一种曹文式的人物。他的个人风格太强烈,你会不知不觉被他同化,成为他电影里面的一个“符号”。曹文式人物,曹文式叙述,曹文式表达,统一形成一个曹文的“境”,去体会,去感受,这就是曹文的电影。</p>
钟奕第一次拍他戏的时候便是如此,那时候曹文是不需要吃饭和休息的,他睡觉的时候曹文在,起床的时候曹文还在。他就在镜头面前连轴转,自己看景,分季节、分时辰地去看。他有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画着一些人物设定、分镜头脚本还有看景的记录。那时的曹文,很有魅力。他们骑着马在草原上看日落,抓那一缕辉煌铺泻在天地的色彩。日落的时候不是一种色彩在变化,而是好几种色彩同时变化。特别是草原上的天气风云变幻,一会下雨一会天晴,刚刚还火烧云蔓延天际,留下一片洒金、绛紫与黛青糅杂而成的云朵。接着黑云压境,黛青与绛紫吞噬洒金,只剩下一抹赤红,淌在水光粼粼的草叶子上。上半边天黑压压的,下半边天水漾漾的紫红。他们仿佛就蹚在血一般的红色里,一道彩虹凌驾而起,飞跃在头顶。</p>
他们一起见过这世间最美丽的风景,经历过此生最艰难的时刻。没想到后来,竟也变成这样。说一句话都烦,见一面都嫌多的地步。</p>
到了晚上,剧组还没放饭,生活制片不敢去问,想求钟奕。结果找不到钟奕的人影,曹文正抓着他拍徐平和刘育良的一场戏。她只好去找老孙,老孙是她上级,这时候也不管曹文答不答应了,直接要求放饭。张博狼吞虎咽吃了几口,也不忘照顾一下曹文的“小妾”。结果方尧说先不吃,他挑了几样新鲜的菜,荤素搭配,又去厨房煎了一只荷包蛋,乐滋滋地给曹文送饭去了。</p>
自从曹文说不会不理他后,他的心便放下来了。放下来的结果,就是又回到了从前。一颗心扑在曹文身上,热情地围绕在他身边。他也觉得自己丢脸,曹文不喜欢他,或者没那么喜欢他,但他没办法,他只能争取他一点点的喜欢,只要一点点就够了。</p>
方尧进去的时候,曹文和钟奕分别坐在屋子一角看剧本,没有人讲话。</p>
方尧叫了一声钟老师,钟奕没答应。他又跑到曹文面前,掀开饭盒道:“香吗?”</p>
曹文看完剧本又去盯监视器:“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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