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茹抓住拉环,努力抬起手臂,侧身,割下。手腕并没有传来预想中的感觉,是麻木了吗?还是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 再用些力,拼尽自己的全部,反正这也将是自己最后一次拼命。拉环的薄片划过手腕,钻心的刺痛随即而来。 “啊!”夏雪茹手抖了一下,拉环掉落在地上。原来身体还可以感觉到疼,原来自杀竟然是这样的。 夏雪茹眼角流出泪水,再也不愿去寻找那个拉环,疼痛让她失去勇气,而这份怯懦比绝望更可怕。 又不知躺了多久,夏雪茹几乎以为自己睡着了。但随着身体上的知觉渐渐恢复,地面的阴冷无法阻止地潜入皮肤。 不得已,夏雪茹终于决定试着坐起。房子里昏暗的灯光早就熄灭,此时眼睛已经适应黑暗的环境,周围若隐若现的轮廓让她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 爬行摸索着,希望可以找到光明,直到那扇门被她艰难地推开。外面可能是中午,也可能是下午,总之阳光能够直射到她的脸。这样的感觉真温暖,就仿佛从地狱终于爬回到人间。 转回头,借着阳光,在房子的另一个角落里发现了自己被脱掉的衣服。夏雪茹并没有选择先去穿衣服,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爬到一个废弃的大铁桶边。她记得之前往自己身上浇过的冷水,都是从这个铁桶中取来的。桶中还有剩余的水,夏雪茹攀附着桶沿,将头整个扎进水中,毫无顾忌肆意地喝着。 冰冷的水透过食道进入胃里,有点不舒服,但却让她瞬间清醒很多。直到再也喝不下,夏雪茹才重新抬起头,用力呼出一口气。自己还活着,活着就好。 随后夏雪茹将整个身子都浸泡在水桶中,洗去一身的泥污,也洗去一身的耻辱。从水桶中出来,没有东西可以擦拭,就那样站在太阳下晒干,然后重新穿好衣服。 这个过程附近都没有人经过,就好像这里属于另外一个世界,而她,是被遗弃在这个世界的唯一灵魂。 衣服有些脏,有的地方还被撕扯坏了。看到这些痕迹,夏雪茹脑海中就不受控制地想到这段时间经历的。特别是第一个晚上,传说中的地狱也不过如此。 走出房子,第一次有机会好好审视周围的环境。这里像一个废弃的厂区,更远的地方都是荒地,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通到这里,而自己的车子,就被停放在那条土路边。 夏雪茹在房子边找到一根陈旧的木棍,之前是做什么的不清楚,不过现在它是条不错的拐杖。由于下体撕裂般的伤痛明显还没有愈合,才刚刚折腾这么一会儿,她便已经迈不开步子。 也许还会流血,但看到车子的那一刻,夏雪茹便再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艰难地走到车边,幸好车门没有上锁。打开车门,发现自己的包还在里面,只是明显钱都不见了,但却幸运地在座椅下发现了手机。 手机早已经没电,车上就有充电线,不过短时间怕也难开机。夏雪茹试着发动车子,没有一点损坏,就只是每踩一下油门,下体都会传来再度撕裂般的疼痛。 疼就表示自己活着,还能感觉到疼真好。夏雪茹强咬着牙,在无情地颠簸中,足足用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驶回到大路上。 手机能够打开了,找出地图定位,原来自己距离安海市区并不远,只是从东郊来到了南郊。甚至就连刚刚逃出的那间废弃工厂夏雪茹也有了印象,那里曾经是一家制造假酒的黑工厂,几年前才被相关部门查封取缔。当时自己还来过这里,因为举报制假工厂的人,就是自己。 这是报应吗?夏雪茹无法接受这个答案。 回市区路上经过一座大桥,也许是因为今年雨水比较多,桥下河面水流湍急。夏雪茹实在撑不住,将车停下。阵阵水流声吸引着她,休息一会儿,推开车门,拄着木棍来到桥边。 河水就像一面镜子,倒映着这个世界的另一面,那里没有颜色,一定也没有温度。夏雪茹想到了地狱,又无法回避地被拉回到之前那段生不如死的时光。她丢掉手中的木棍,身体一点点前倾,就仿佛被某股魔力牵引着,即将投身到另一个世界之中。 河水有多深?应该足够淹没一个成年人。河水有多急?相信跳下去,短时间内都很难被找到。那么跳吗?跳 不!就在身体失去平衡的一瞬间,夏雪茹突然惊醒,用力抓住大桥护栏才没有让自己一头栽下去。恐惧,心中依然怀着的恐惧将她从绝望中拉回来。她已经再也没有勇气,她害怕死亡,害怕就此进入到那个冰冷的世界。 终究连死的胆量都没有,夏雪茹终于为自己的懦弱而崩溃,一直强装麻木的情绪,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彻底宣泄。 这座桥上几乎没有行人,路过的车辆偶尔也有放慢车速观望的,但最终还是选择事不关己默默离开。直到夏雪茹哭喊得嗓子都已经泛起腥咸,才终于有一位路过的环卫工人好心地试着安慰她。只是夏雪茹什么都听不进去,现在的安慰,也许让她感觉自己更加可悲。 环卫工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她已经尽过自己的心意,本可以就此离开。但可能她自己也有个同夏雪茹这般年纪的孩子,总之于心不忍,又陪了夏雪茹一会儿,最后决定打电话寻求警察的帮助。 赶到的警察敏锐发现了夏雪茹的不对劲。衣着本该体面但却污秽不堪,裸露的身体皮肤上有明显伤痕,特别是手腕,一道清晰的血痕虽然已经凝固,但足以证明曾经发生过什么。这还不是主要的,夏雪茹瘫坐在地面上,在警察尝试将她扶起时,发现夏雪茹的下体竟然仍有鲜血流出。 为安全起见,警察呼叫了急救车,将夏雪茹紧急送到医院。经过医生诊断,夏雪茹虽然没有明显的骨折、骨裂,但身体多处大面积软组织损伤。最重要的是在下体,撕裂伤造成器官严重破损,未来恐怕要影响到生育。她还有明显的营养不良情况出现,伴随着高烧,已经波及到肺部。 送她一同来到医院的警察还在夏雪茹手脚上都发现有捆绑痕迹,无疑这是一起刑事迫害事件,这名警察不敢大意,忙联系刑侦部门接手调查。 夏雪茹的情绪渐渐稳定,经历这样的事情,出于自己的名声考虑,她本不想警方介入。但在警方的层层问询之下,越来越感觉自己更像个犯人,迫于压力,夏雪茹只能陈述事实,配合警方调查。 首先确认的是,夏雪茹被囚禁了三天。但因为逃离前经过清洗的原因,警方没有在她身上获取到任何生物检查信息。根据夏雪茹的讲述,警方找到那家南郊的废弃工厂,也没有从中发现有用的证据。唯一还可以作为线索追查的,便是从道路监控中筛查出的嫌疑车辆。但最终找到商务车时,才发现是辆报废的套牌车,已经被彻底清理干净丢弃。 最后警方希望可以通过嫌疑人画像继续追查,但夏雪茹放弃了,她不愿再回想起那可怕的一幕幕,坚称不记得。既然受害人都不想继续,警方也没有更多办法,最后只能暂时将案件搁置。而夏雪茹,则需要留在医院接受康复治疗。 身体的伤痛总会好起来,但心里的折磨恐怕会伴随她一生。夏雪茹要求医生将自己转入单人病房,然后就一个人躲在病房里,吃食都由护士帮忙送。 渐渐一周过去,夏雪茹已经可以下地自由行走,基本随时可以办理出院。让她感到奇怪的是这么长时间,程天宇竟然一个找她的电话都没有。难道自己失踪这么久集团都没有工作需要自己?还是程天宇终究决定放弃自己? 警方的调查不可能不牵涉到集团,可为什么连一点关心的声音都没有?夏雪茹终于体会到人世间的悲凉,比起自己躲在病房里时的懦弱与孤独,这才是更可悲的现实。 夏雪茹找出手机,她终于忍受不住逃避的痛苦,决定打给程天宇。可是铃声响了很久,对面无人接听。她不想放弃,又打去秘书部。总算有人接,可是对方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唯一能够给她的回答就是程天宇在开会,暂时无法接电话。 为什么?难道警方没有去集团调查?可程天宇也不应该忘记自己啊!最后夏雪茹给自己找了个勉强可以接受的答案,就是程天宇在忙与宋妍湘订婚的事,恐怕也不经常在集团吧! 订婚,夏雪茹看着手机上的日期才发现,距离程天宇订婚竟然只剩两天。原来什么都没有改变,除了满身的伤痛跟屈辱,最终自己仍然一无所有。 夏雪茹一直以为自己看得很清楚,程天宇永远不可能选择自己。而自己想从他身上得到的,也不过是金钱与更好生存的权利。但原来真的临近他订婚的日子,心里会是这样五味杂陈。自己爱过程天宇吗?难道自己已经奢望得到更多。 夏雪茹没有答案,但她却清晰地感觉到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