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又响了，这次是信息。程菲菲还是没看，不希望被它破坏此时的回忆。但电话似乎就是不想如她的愿，没隔多久又是一阵提示音。 程菲菲的梦终究被吵醒，有点遗憾，更多则是生气。掏出电话，将那些讨厌的信息打开。 “菲菲小姐，在忙什么？怎么不接电话？” “是不是有事情？这么晚了，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早些休息。” “菲菲，明天有空吗？流光画室明天有个画展，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这些信息都是一个人发来的，并不是哥哥，而是那个叫柯越的家伙。 好像每天柯越都会找出各种各样的借口给自己打电话，如果不接，便是连番的信息轰炸。程菲菲开始很烦，久了，也渐渐免疫了。不过今天，在这样的心情下，程菲菲突然有些不同的想法，她竟然将电话拨了回去。 没响两声对面便接听了，这速度，真怀疑他是不是就没放下过电话。 “柯越，你到底想干什么？”程菲菲对他依然毫不客气。 “菲菲小姐，真没想到你会给我打回来，能听到你的声音是我今天最幸福的事” 程菲菲不想听柯越继续这样啰嗦下去，直接打断他：“有什么话就直说。” 柯越明显愣了一下，可能没想到程菲菲会这么冲。“菲菲，我就是想邀请你明天去看画展。” “我没空，也不感兴趣。”程菲菲简明扼要地回答着。 “怎么了菲菲？连画展都没兴趣，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是，我现在很不开心，你怎么帮我解决？” “啊？”柯越没想到程菲菲会这样直接地回答。“你是不是没在家？发生什么了？你现在什么地方？我去找你。” 程菲菲本想拒绝，然后就挂电话。但话都到嘴边却又临时改变了主意：“好，东山林语公园，你能找到我就过来吧！还有，来的时候带点酒。” 说完程菲菲就挂了电话，不给柯越更多询问的机会。 程菲菲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希望柯越来，公园这么大，天也黑，这家伙该怎么找？或者搞不好连东山林语在哪都不知道呢！还指望他给自己带酒？真是脑子短路才会那样说。 还是继续之前那个梦吧！应该不会再有打扰。如果可以回到童年，身边依然有雨婷和哥哥的陪伴，让自己永远都不长大都行。 但是那个梦似乎再也回不去了。夜渐渐深沉，寒风变得异常刺骨，宣告着冬天的脚步还没有走远。 程菲菲的心有点动摇，要不要回家？这个时间他们也应该睡了吧！可是为什么连父亲都没有找自己？难道他都不知道自己跑出来了？ 突然，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程菲菲这次感觉到了害怕，深夜的公园里一个人都没有，自己毕竟是个女孩子，若真遇到坏人，恐怕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她从摇摇马上站起来，小心四处张望着。她不敢跑，担心跑动的声音会引来那个人。但这地方又没法藏身，周围除了些比自己还矮的儿童设施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个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寂静的夜好像放大了恐惧，让那一步步仿佛都踏在她的心头。 终于，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昏黄的路灯将影子拉得很长，几乎变了形，就像可以无限延伸的恶魔，正挥舞着利爪向自己扑来。 “啊！”程菲菲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叫，拔腿就要朝相反的方向逃跑。 那个身影也发现了程菲菲，脚步变得更加快起来，甚至变成了奔跑。 “救命” “菲菲，是你吗？” 程菲菲的呼叫还没有落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同时传了过来。那个声音曾经让她无比讨厌，但此时，却异常觉得安心。 “柯越？你是柯越？” 程菲菲发出的声音都在发抖，搞不清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柯越确定是程菲菲没错，又加快些脚步，没一会儿便彻底出现在程菲菲面前。 在他的眼中，程菲菲脸色显得惨白，双手紧紧抱在胸前，像个受伤的小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柯越的眼角湿润了，丢下手中提着的袋子，忙将外套脱下披在程菲菲身上。“对不起，我来晚了。” 程菲菲不敢确信地望着柯越，想要仔细分辨自己没有认错，目光中竟然闪现着泪花。“真的是你吗？你真的来了？” “我来了，放心，一切都有我在。”柯越将程菲菲拥入怀中，让这个受伤的灵魂得以片刻安稳。 从没这样温暖过，也许是因为奔跑，柯越浑身都散发着热气，仿佛可以融化整个寒冬。 程菲菲眼角的泪花流了下来，缓缓闭上双眼，感受着来自这个怀抱的温度。渐渐她缓过来了，身体不再颤抖，心神也重新回到身体。随之而来的便是清醒，对于自己此刻的姿态，对于面前这个人，对于那越收越紧的怀抱。 “你可以放开了吗？我要透不过气了。而且你都不洗澡吗？汗味要让我晕过去了。” 感受到程菲菲的挣扎，柯越终于不依不舍放开了手臂，脸上再次挂起曾经的那副猥琐笑容。 “我这不是跑过来的嘛！这公园平时看起来不大，找起人来却真不容易，我是跑出汗的。” 程菲菲挣脱他的怀抱，面色有些尴尬，随手扯下柯越的外套还给他。 “我不冷，你披着吧。”柯越并没有接。 程菲菲却直接放手丢在地上。“我也不冷，而且你衣服上也有汗味。” 柯越尴尬地捡起外套闻了闻，并没发觉有什么汗味，甚至还残留些程菲菲身上的香水味。他觉得愈加珍惜，忙重新穿到身上，感觉就像程菲菲依然在怀中般。 程菲菲不想继续这种大家都觉得尴尬的场面，决定找个话题。“你怎么找到我的？” 提到这个，柯越变得神气起来，扬了扬自己戴着的一块电子手表。“用这个，它可以实现卫星定位。我将这所公园的地图下载到手机上，然后把手表定位上地图，就可以标注出我找过的地方。” “哼！竟是些小聪明。”程菲菲假装不以为然，继续问道：“我让你带的酒呢？” “哎哟！”柯越仿佛突然想起来，忙转身去找那个被丢掉的袋子。袋子就在不远处，柯越拾起，从里面拿出一个用毛巾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只见他一点点打开，足足用了五条毛巾，才终于露出包着的东西。竟然是两杯外卖装的牛奶。 “这是什么？酒呢？”程菲菲疑惑地问道。 “这么晚，天气还冷，不要喝什么酒了。我帮你买了杯热牛奶，一路都包裹得很严，现在依然热着呢！晚上喝牛奶对身体好，还可以帮助睡眠。” “我又不睡觉，喝什么牛奶帮助睡眠？” 程菲菲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伸手接过牛奶。透过杯子，牛奶的温度刚刚好，就这样抱在手中，慢慢驱散了身上的寒冷之气，真的很舒服。 “给你讲个故事吧！” 对于柯越突然的提议，程菲菲没有表示什么，柯越便继续说道：“曾经有这么一个少年，各方面都很优秀，但不知道为什么，毕业后却始终找不到满意的工作。后来有朋友告诉他，面试的时候不能等人家问什么再回答什么，这样会让对方觉得他表现欲望很差，缺乏自信，往往只有能力不足的人才会如此。所以再去面试的时候尽量积极些，主动将自己的优点推荐出来，对方就会逐渐忽视他身上的不足。之后啊！他又经历的几次失败，大多都是还没等有推荐自己的机会，便让面试官的节奏带走了，说不上几句就让回去等消息，等来的，永远都是石沉大海。有一天，他刚刚离开一家科技公司，心想着自己怎么就这么笨，说个话都跟不上趟。无意中，发现经过的公园小广场上有很多人在排队。他知道，公园经常会搞一些招聘角，虽然工作岗位并不一定都很理想，但相对要求也没那么高，不如就去凑凑热闹。排队的时候，前后基本都是男性，还总有些异样的目光在看他。他有点不舒服的感觉，不过想想，毕竟是竞争对手嘛！恐怕是发现他太过优秀吧！终于有人接待他，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也许是秘书之类的。那小姑娘看他的眼神也很惊讶，不过再确认他是参与者后，还是礼貌地将他带到一个临时圆桌前，让他稍微等待。周围这样的座位还有十几个，几乎都有人在交谈。从那些人脸上流露的快乐表情，他觉得很有信心，如果和这些人相比自己那可太优秀了，一定可以被留下。没过多久，一位看起来三十左右岁的女人来到他面前坐下。这次他不想再错过机会，决定自己主动开始介绍。您好，我叫某某，是学计算机的，这里有我的相关等级证书以及获奖证明。我的适应能力很强，愿意尝试各种类型的挑战，也很注重团队配合，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他的介绍还没有结束，对面那个人就提前打断了他，看起来似乎有很多疑问，但却只是提出一个。小朋友，你才多大啊？他有些担心，看来对方是需要有更多工作经验的人。但朋友告诉过他，应该有自信。所以他没有气馁，继续诚恳地说着。我虽然今年才刚刚毕业，但在学校的时候就参与过很多项目开发，相关经验不是问题。对方却再次打断他，而且表情愈加难以琢磨。小朋友，你才刚毕业就跑来这？是跟我开玩笑的吗？姐姐如果再早出生两年都够当你妈了。他被对方说懵了，不禁反问这很重要吗？那女人似乎生气了。你到底是不是来相亲的，不会是来捣乱的吧？相亲？他彻底傻了，不是招聘角吗？” 故事说到这里，程菲菲忍不住笑出来。 柯越也跟着笑了：“你笑起来真好看。” 程菲菲听他这样说，忙又收起笑容。但一想起刚刚那个故事的最后，几乎都能猜到故事主角脸上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只好假装喝奶来掩饰自己。 不过再怎么掩饰柯越也都知道她是在偷笑，又继续说道：“你真应该多笑笑，笑的时候，什么烦恼就都消失了。其实我们在生活中遇到任何事，无非就只有两面，开心的，和不开心的。只要我们始终让开心作为生活的主导，那么烦恼就会少很多，面对的事情也就好解决了。” 程菲菲知道，之前在电话中说自己不开心，所以他这是在开导自己。虽然这个故事有点长，不如笑话那么直接，但结果是一样的。 程菲菲强装着镇定，不希望这么简单就让他得逞，嘴角的笑容也尽量隐藏得很好。“那他后来怎么样了？相亲成功没有？” “相什么亲啊！最后他被主办方给赶走了。不过那之后他也认识到自己可能并不适合出去应聘，所以找几个朋友一起试着创业，开了家网络公司。优秀的人终究到哪都不会被埋没，接了几单大生意，公司渐渐稳定下来，现在算得上是安海市数一数二的网络公司。” 结局很圆满，但程菲菲也终于听出关键。“那个优秀的人就是你吧！” 柯越毫不掩饰地骄傲起来。“果然优秀是藏不住的，被你猜到了。” “你的故事还能再明显点吗？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怎么觉得你藏的很好呢！一点都看不出来优秀。” “那可能是因为你给我展示的机会太少吧！没关系，慢慢你就会发现的。” 这次程菲菲实在没能掩饰住，终究还是笑了出来。只是那算不算嘲笑已经不重要，因为他让自己的心情好了起来。刚刚与哥哥的那些争执，彻底被暂时抛到了脑后。 夜里的寒风又刺骨了几分，手中的热牛奶早已失去温度。柯越发现程菲菲不经意打了个寒颤，忙又要脱自己的外套。 程菲菲用眼神制止了他，倒不是真因为嫌弃上面的汗味，而是这个夜晚太冷，与自己相比，他应该更需要那件外套才对。 “我想回去了。” 柯越还有些意犹未尽，但也知道时间不早，而且始终吹着冷风很容易生病。 “好，我送你。” 从公园到别墅区，不过是短短的一条小径。柯越还没来得及组织好临别要说的话，大门就已经到了。 “我自己进去，你走吧！” 柯越犹豫一下，最后却只是说了句：“回去早些休息。” 程菲菲点点头，抬腿走进别墅区的大门。就在那个身影即将消失于黑暗中时，程菲菲又转过头：“今天谢谢你。” 柯越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听到这句，心中泛起异常的幸福感，忙挥了挥手。 不过程菲菲却没有继续说别的，转过身终于消失在视线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