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稍退一步,轻易就避开。而肖言琅也没能继续上前——他被突如其来的力道箍住了腰,按在床边。 飒匆匆走近,“冥大人?” 肖言琅也震惊回头,可床上那人仍是昏迷之状,仿佛刚刚伸手箍他腰的另有其人。 二人面面相觑一眼,肖言琅回过神来又要提刀。 “王爷做甚?!”飒啪一下给肖言琅刀夺了,“这是冥大人的刀。” 这一整句听下来,肖言琅听出那意味,敢情是当他这重伤之下还贪玩拿刀,但要玩也别拿冥大人的刀。 毕竟,大枭卫的刀,出鞘必祭血。 肖言琅此刻也渐渐看得明白,此人应是在门外守卫的枭卫,听见响动才进屋,被他当成内院巡视,以为被发现罢了。 肖言琅稍稍松了口气,关心则乱,无论是他还是青冥的情势也叫他无瑕亦无能静心思考。 只是。 肖言琅看一眼一脸正气的飒,这小子莫非是扮猪吃老虎的诡智多端者,否则这脑子—— 当然,苍龙魁虽被称为人间炼狱,但相比外边,却有另一种干净。 难怪在这人吃人的皇城,还能活着。 飒看了看青冥,确定冥大人确实没醒。 闹鬼了? 随后他又看向肖言琅,肖言琅察觉视线看过来。现在知道安全,肖言琅真是一点气力都没有了,就在床边坐着,也是摇摇欲坠。 肖言琅问,“名字。” “飒。” “赤怜安排你在此处?” 这话让飒那本就不灵光的脑子听着更不灵光了,“我乃苍龙令枭卫,怎由朱雀令安排。” 肖言琅没精神解释,想着也不应说多,便只说,“不曾见过你,也不曾听青冥提起,以至方才误会。” 飒压根没管什么误会,挺起胸膛说,“冥大人已为我种了子蛊,往后我必不离开冥大人身边。” 肖言琅心口一瞬间酸到疼。 种了子蛊? - - 另一边,扶光阁。赤怜代青冥复命。 “监察司反抗,声称与苍龙魁并尊,拒不配合,导致苍龙令折损数名枭位。 有了之前的铺垫,以及赤怜此刻的一人之言“颠倒黑白”,皇上根本不会想到青冥率部前往监察司,从一开始就 是不留活口”屠杀“。 赤怜道,“另,永乐王府府兵统领行远亦在其中,后被李茂带走,不知所踪。” 此时的皇上,怎会去管乱党监察司的死活,“好好好,监察司,朕一手提携的监察司!如今到底是谁的监察司?!” 赤怜如实禀报,已救回永乐王,而永乐王同样重伤昏迷,彼时情况紧急,只得与冥令主一同接回苍龙魁。 ”永乐王屡次逢难,臣为防万一暂将其安置在苍龙魁,且已传太医为殿下救治,此事仅苍龙令众枭卫知晓。“ 屡次逢难这四个字提醒了皇上。 思虑良久,皇上说,“永乐王府就暂时不要回去了。” 顿了顿,皇上说,“后宫嫔妃众多,再住回姝妃处也不合适。朕这里……” 皇上似乎在某种铺陈,好让接下来的话,或者说决定显得合理,顺理成章: “东宫空置,就让琅儿暂居东宫吧。” 此话一出,怜曜又是不露痕迹的一瞬对视,谨德公公小惊了一下: “亲王入住东宫,只怕前朝那些言官……” 皇上交代谨德公公:“礼制上仍是亲王。”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是要拿永乐王当诱饵啊。除此之外,看着是住进东宫,若皇上真想给永乐王这东宫之位,何必做’以亲王身份入主太子宫殿‘,这等落人话柄之举? 谨德公公犹豫了会,还是说:“永乐王屡屡犯险,如今又入住东宫,怕是要引起各方猜想,更对永乐王不利啊。” 谨德公公的话说得委婉。 皇上冷笑:“朕就是要看看,他们还能如何不利,是谁在做这不利之事。” 无论暮云岭,还是这一次,包括扶光阁也好,都是冲着言琅而来。论局势,襄王与宁王分庭抗礼,为何不是冲着他们俩其中一个? 或许是王氏所谋? 但现今看来,王氏只是个幌子。选择言琅,正是方便将一切推给王氏,免遭怀疑。 在这一连串冲着琅儿来的事件所得结果是,端王遇害,襄王失势…… - - 赤怜回到苍龙魁,景舍以试毒为由将其带至自己住处。 景舍开门见山,“近日来,魁中或朝中有何事,卫威已不太与我说道。” 赤怜笑了一下,“景舍大人自然也干不出听墙脚这种事。” 听赤怜这样说,景舍也笑了笑,“如今局势渐明,襄王穷途末路,再逼一逼便至绝境。恒南王处亦是如此。” 赤怜突然说,”景舍大人,是要回朝复命了。“ ”虽然还差了一些,但眼下我已无太多用处,不趁着曜在老皇帝身边的时候溜走,我还担心走出这苍龙魁都得费不少劲。“ 赤怜突然就沉默了。 ”羲族想要复仇,非数十众可成事。你早该知晓,圣女施恩于曜,便是打算拿走离晋帝王身边最后一道护身符。安排你与曜相识,也是其中一重保障。“ 景舍翻动手掌,一只通体黑亮的小毒蝎爬进他的手心,“此物,留你傍身。” 景舍正欲离开,赤怜突然伸手拦住他。 景舍皱了一下眉。 赤怜没有回头,只垂眼看停在自己手背的毒蝎:“小姐未必是想要覆灭离晋,少主那日同我说,是要洗雪羲族妖族之名和青猊叛军之名。” “那羲族的灭族之仇呢,羲族人民数百年流浪,颠沛流离的苦难呢?他什么都不知道,但他的母亲是自愿成为圣女的。后世圣女的使命,早已不仅是炼养圣心蛊母,更是为报羲族血海深仇。” “小姐自愿,小姐有选择,少主是不是也应该有?” 景舍没有回答,而是问,“你的选择呢?” - - 在赤怜代为复命后不多时辰,皇上的恩赐便下至苍龙魁苍龙令内院当中。 飒代青冥接旨谢恩,领下了这些赏赐。 同时,内监们于苍龙令内院,接出永乐王。由飒随行,护送内监来苍龙魁的皇宫禁军共同护送永乐王回皇宫。 永乐王胸口银丝已除,已无需掩人耳目。于是,卫威亲眼见到内监们从青冥房中接出永乐王,他不置信地看了一眼白虎令谢令主。而他心中更想到,这隐瞒,或也是皇上的意思。 看来,昔日信宠真当消逝。 卫威想了想,连夜密奏皇上,襄王曾于深夜离府,前往恒南王府上。 但皇上的态度却是不清不楚,反而问起宁王来。 宁王甚是低调,除了上朝,便是在府中,顶多是去永乐王府。但自永乐王遇刺,宁王便几乎没去过了。 卫威如实禀报。 而皇上好似真就是问一问罢了,没了下文。 回到苍龙魁中,卫威左思右想,召来了谢令主,“你去一趟宁王府,切记,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千万小心。” - - 再说东宫这头,肖言琅刚被扶下轿辇,见是东宫,一脸狐疑。再听得早在东宫外候着的谨德公公传陛下口谕“永乐王暂居东宫”时: “恕儿臣不能从命。” 谨德公公忙说,“殿下莫要任性,此乃圣旨,殿下——”谨德公公压低了声说,殿下不从,便是要抗旨啊。 肖言琅沉默片刻,也不顾自己身上伤势,就作势要挣脱搀扶他的内监们的手。 他的确是没力气,这挣扎任性本来就是做做样子。挣扎两下,他也不能真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索性丢下一句: “求公公转告父王,父王救儿臣!” 随即便装晕了过去。 谨德吓着了,宫人们也吓着了,七手八脚将永乐王抬进东宫。谨德领着小宦官们一路小跑,跑去皇上寝宫,向皇上禀报: 这永乐王是将东宫当作了龙潭虎穴,伤成这样了还是争扎,不惜抗旨。若不是晕了过去,还不晓得要怎么哭闹。 东宫里头,肖言琅适时醒了过来,毫无征兆地开始撒泼,要将宫人赶出去,一边哭求着飒: “飒卫,飒卫救救本王,救救本王。” 飒一脸茫然,这王爷又抽啥疯?!每次昏迷醒来都得犯会失心疯啥的? 飒回道,“王爷,此处安全。” 但肖言琅偏就叫嚷。 这不跟在冥令主房里玩刀一样吗?重伤虚弱非得耍刀,重伤虚弱非得嚷嚷,有这功夫不能好好歇歇。 飒拧着眉毛,他到底不像青冥几人,只寻思着等宫人们走了再给这王爷点个穴,好让他消停会。 而待宫人尽数退下,飒正想动手,肖言琅却轻捂着伤处,瘫倒了下去。 喊累了?飒想着。 于是,飒也不点穴了,一本正经说道,“王爷放心,我定保殿下万无一失,绝不会丢冥令主的脸。” 肖言琅却问,“青冥给你种子蛊的时候,是清醒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