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河山一羽毛

兄妹

传说在很早以前,在十万大山南麓的壮族偏人山寨里,有一对非常要好的青年人,男的叫农端,女的叫农亚,两人经常结伴上山砍柴。有一天,两人在一个岩洞口听到洞中传来悦耳的“叮咚”之声,循声而入看见一个水潭,上面岩壁中渗出许多小水珠正向潭中滴落。他俩听着这美妙动人的乐音,顿觉心旷神怡、耳聪目明。他俩想把这神奇的声音带回山寨去,让乡亲们一起来分享。农亚想了想说道:“我们何不做一个也能发出这种声音的东西呢?”于是二人在山中找来一个葫芦壳、一根木杆,将木杆插进葫芦里,绷上野藤的细丝条,果然弹出了“鼎叮”之声,恰似“叮咚”的山泉之音。山寨里的人们听了无不拍手称赞,一位长者还以发音把它叫作“鼎叮”。乡亲们照样学做起来,鼎叮很快盛行全寨。琴声传到天上,玉皇大帝派天使下凡将农端、农亚召去,后来他俩在天上成了歌仙,终日给玉皇大帝弹琴唱歌,难得下凡。为消除乡亲们的思念,每年正月初一到十五,趁天门开启之时,他俩便赶回凡间与乡亲们聚会歌舞。平时偏人有事相求,也焚香请他们下来歌舞一番。这种活动后来成为固定形式,定名为“跳天”。直到今天,每逢壮族传统节日,偏人都要举行群众性的“跳天”文娱活动。鼎叮则是这种活动中使用的唯一乐器,故此称之为天琴。 林东赤脚坐在窗台上,听着台风“天琴”吹打着玻璃的声音想着 “玉皇大帝的品味也不怎么样嘛。” 他偶尔也会转头看向还在梦中的那个女人 她曾经是他的学姐,林东大一的时候她正好研一,现在林东大四,而她留在了学校里任教。 林东看着女人美丽的侧脸,想到了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段俳句。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 林东的哥哥也在这所学校里任教,前几天林东就是帮哥哥跑腿送资料过来,结果被台风“天琴”堵个正着。 而这一堵,就是四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四天。 林东又看了看她露在被子外的腿。 说到她的腿,林东能想到的一个抽象又具体的词语,景气。匀称修长,洁白光滑,细皮嫩肉,容易过敏,招蚊虫,能劈叉。林东看过对腿描述的文字不多,用“秀腿”来形容太土,感觉跟“酥胸”两个字一样土,这些词往往用在成人小说上,林东没看过成人小说。尽量描述得客观,但是它真的好到,特别没有感情的描述都会让你们觉得猥琐。得嘞,就是猥琐。另外林东不太能接受小腿壮硕的人,那样不能调动起他的欲望,每次看到自己的腿林东都会平静得睡去,不敢多想。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天琴”走了,林东也走了,然后又偶尔会回来。 每当人认真起来的时候时间就过得飞快。 转眼间林东的大学就要结束了。 兄长问到他今后准备做什么,凭他的成绩要在国内考研有点困难。 “听说申请国外的研究生不用考试,语言过了就行。” “好想法,哥哥支持你,多读书是好事。” 最终,林东拿到了阿联酋大学的offer,专业是哲学。 临行前,他去了她那,算是道别吧。 两个人喝掉了一整箱红酒。最后这半杯红酒,在林东手上摇摇晃摇,端视着酒渍是否挂杯,竭力想品鉴出它的品质。挂不挂杯他着实没看出来,但现在红酒颜色在他眼里是绿的,可能是因为灯的光映了进来。 怎么会选择这么荒唐的灯光,让人发吐。他准备质问身边的女人,侧头望去,眉头缓缓舒展。此时的她,眼神不明亮也不暗淡,不幽怨也无快乐,晕晕沉沉,却秋水欲穿。你醉了吗,林东问到。她摇了摇食指,指着音响,示意不要说话。 叶倩文的歌声在满是缭绕的空间里闲庭信步,指挥着烟雾舞蹈,梦幻而已。浅醉一生,她也起身挥舞,婆娑的烟雾与她甩起的长发突兀地融为了一体,林东的汗毛在恶心的绿灯下也照样寒栗。他想,对的时间里,不出意外的话一定会出点意外。多么正常啊,谁敢肯定此情景,传统能击败本能,高尚会扼制卑鄙呢。 呼,一只猫从他们紧张的身体上跃过,落地时打翻了家里最后半杯红酒,轻蔑地喊停了他和她的事故。猫没有为此感到抱歉,舔舐着被打湿的爪子,低哼一声厌恶着味道,甩身离去。不轨作罢,他们注视着被扑倒的绿色液体,荷尔蒙的流失不会让他们对这只猫心生怨恨。林东戴上泳帽一头扎了进去,时蛙时仰,畅游在维持氛围的绿水中。片刻之后,可能是绿水挥发了,也可能是林东游累了,起身抖去湿漉,靠着她坐下。 两人麻木依偎,现在她的心没有乱撞,他的手甚至也没有乱放,如此麻木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凌晨四点的秋高气爽,正好可以虚着眼睛做梦,偶尔猫咪跳过,掀起一阵雪花,那是梦中的羽毛。她有三只长满羽毛的猫,本是六只,刚跳过去的是她的最爱,叫菊次郎,体格健硕,拉的多,自然也吃的多。她轻柔地爱抚,这是对猫的爱抚,不是对人的爱抚。再次起身,为它们倒满食粮,顿时清醒,麻木不知所措,久久沉寂。 在一个小时的沉寂里,林东与树木交谈,与街灯交谈,与月亮交谈,与躲藏的太阳交谈,谈论的都是她,久久沉浸。 终于,他道。你为什么会穿这么性感的内裤。 她回,怎么老是在喝酒之后问我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因为喝了酒。我刚好想和你谈谈。 ''只有在喝酒之后,我才相信我看到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每一句话都是柔情蜜意的,每一个逻辑都是严丝合缝的,每一条道理都是朝闻道夕死可矣的'', 一位诗人说的。我很赞同这种随和也很随我的诗意。 --这个诗人是不是没有工作。 --你怎么知道。 --我听一位作家说的,他说几多岁没有工作的话,几乎是个诗人。 --是潦倒还是境界。 --都有,但境界总在潦倒之后,就像风雨总在阳光后。 --作家有工作吗。 --没有。 --可我还是觉得不该当个作家或者诗人,应该有个工作,每天劳作,然后吵闹和甜蜜。 --作家和诗人不是工作吗。 --这个工种不太清晰,要说我也应该是个诗人,时常思考时常潦倒,思考应该也算工作,可惜暂时无法挽救潦倒。 --我不喜欢潦倒,不喜欢年老,我还要养猫,明天还要起早。 --怎么又扯到年老,那你尝过30岁年老的口水吗?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也曾经年轻过。 --曾经多好。 又是久久,他再次问道,你为什么会穿这么性感的内裤。 她说,我身材好,配着它会更好看。 --体会了。 --那你为什么会穿这么花哨的内裤。 --因为我这辈子,太热烈了。 话毕,待她睡去之前,他背上榴弹跨上战马准备离去。 她侧卧着注视,没有挽留。 二十一层楼的高度,林东没有选择乘坐电梯,蹒跚扶梯而下,算算时间刚好开门遇初阳。一阵轻风吹过,打扫着他的头发,今天的初阳格外老成,轻轻地蒸发着他脸上的油光。 在还有余寒的清晨,在初秋烈日到来之前,不需要多说陌生的再见了。春天的花儿已开,秋天的凋零就来,春短秋长,人来人往,让轻风再拂斜阳。 完成硕士学业以后,林东回家参加了她的婚礼,然后一个人跑到离阿布扎比几百公里外的一个沙漠里开了个加油站。 后来有个人来找林东喝酒,他的名字叫郭药师,是他大学的死党,唯一知道他和她关系的人 郭药师是从东边来的。 你要问为什么,那自然是因为沙漠在西边。 那天,除了家乡的酒以外,郭药师还给林东带了一份手信。 可是林东还是没和他一起喝这瓶家乡的酒,因为他上午才被狗咬了打了狂犬疫苗。 郭药师第二天就走了,他走后天一直在下雨。 每次下雨,林东就会想起一个人,她曾经很喜欢他。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其他原因,每次林东要离开她远行的时候,天都会下雨,她说是因为她不高兴。 后来,她嫁给了他哥哥。 她结婚前夜,林东曾去找过她,林东要她跟我走。 但最终,他还是独自离开了。 又过了一年,林东整理东西时,发现了一封手信。 当初这信他随手一放就找不到了,没想到它现在又出现。 这信是林东的嫂子写给他的,她告诉他,不久前她发现自己已有了身孕,希望他能知道这件事。 算命的曾说林东:“夫妻宫太阳化忌,婚姻有实无名”,想不到是真的。 ………… 林东在门外坐了两天两夜,看着天空不断的变化。 然后林东理解了一件事——饿肚子的感觉真的不好,而且并不能帮你思考。 那天晚上,他喝了那瓶家乡的酒。 林东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我深爱的女人,居然会对他用泻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林东也是头回知道,原来加在酒里的泻药过了一年多仍有药效。 要是他当时就想明白,其实她真的很蠢,而且非常乐于在此后的人生中不遗余力地折磨他,他或许就不会回去了。 可他毕竟年轻过,糊涂过…… 没过太久,林东就离开了这片沙漠。 ………… 郭药师:“我一直以为你们会在一起,为什么不嫁给他?” 她:“他从没说过喜欢我。” 郭药师:“有些话不一定要说出来。” 她:“我只希望他说一句话,他都不肯说。他太自信了,以为我一定会等他,谁知道我嫁给了他哥哥。 我结婚那天,他要我跟他走……我……我没答应。 为什么要到失去的时候才去争取?既然是这样,我不会让他得到。” 郭药师:“你觉得这样你就赢了?” 她:“我有没有赢我不知道,但他一定会输。” 那日郭药师临行前,她给了郭药师一瓶酒,和一封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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