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已经安全地离开了离京，直到驶出边境的那一天，我才打算默默离开。 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小疏在公子那里，可以过得很好。苏凌的败局已定，公子一定能统一天下，那时候天下太平，也不会再起战事。我本就是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离开的时候是一个人似乎也很合理。 若是我再回到晋国，此事被苏凌所知，不知道又要给公子添去多少麻烦。 若是我当初没有去找菜头，菜头现在会不会还是活蹦乱跳地在我的身边？ 如果我没有遇到小殊，他还是他的摄政王，他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以和各路诸侯平分秋色，还是那个所有人高不可攀的天下第一。 若是我没有遇到苏凌，会不会他会不会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不想带去不幸，可我身边的人都充满了不幸。再何况，我的身体本就是风中残烛，虽说夜小马找到了新的治疗方法，但我还不知道能活几年，一个人逃到远远的地方，不连累任何人地死去，似乎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所以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在进入魏国境内以后，我就偷偷独自一人离开了。后来，知道这里离甘棠村不远，想起在逃难途中遇到的汤婆，过去这几年，不知道她还过得好不好。想着，我便向甘棠村走去。为了避免我这张脸引起什么误会，我将自己的脸用斗笠遮起来，跟着一队路过的商队去了甘棠村。 一别这么多年，甘棠村也有了大变化，之前汤婆为了帮助我和魏莫笙逃走，将自己的孙子交了出去，这种恩情，直到现在我也不会忘却。我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了记忆中的那个小屋，却不曾想屋子已经大翻新了。 遇到路过的妇人问起，才知道这新来的县令给这户人家翻新了房子。犹豫再三，我还是敲了敲门，半晌，一位老人才缓缓开了门。老人开门，看着戴斗笠的人，问：“请问，是哪位。” 我愣了愣，低声道：“汤婆，是我。” “林姑娘？”老人面露喜色，连忙将我迎进屋。屋子翻新过后，屋子里的家具也都是崭新的，只是这个屋子里只有汤婆一人，崭新的家具却寒光毕露，凄凉得很。 我进了屋子，就将斗笠取了下来。 “姑娘喝水。”汤婆从厨房里拿来一个热水壶，给我倒了一杯热水，见了我的脸，惊叹：“几年不见，姑娘生得这么美丽了。果真是贵人，连身上的气质都不一样。” 我笑了笑，没说话，上次来甘棠村时，我们几人都易了容，汤婆不识自然正常。 “姑娘怎么会突然来看我这老婆子了。”汤婆笑着坐下来，说着：“姑娘走后没多久，新皇上任，新来的县令就给老婆子我重新翻新了房子，后来街坊邻居都知道我救了当今陛下，一来二去来拜访老婆子的人也很多。” 汤婆虽然笑着，但对她孙子的事情一字不提。 就像表面上说自己过得有多好，却只字不提内心最敏感的那根刺。我大概也猜到了她孙子的结局，识趣地不问。 汤婆问:“陛下近来过得还好。” 我喝茶的手指一僵，笑容僵硬在脸上，半晌，恢复了神色，笑着说道:“他过得很好，他也成为了让他父皇骄傲的皇帝，他一定可以做好一个皇帝的。” “老婆子我就知道。”汤婆也笑了:“陛下在这里住时，对姑娘无微不至地照顾，天没亮就去排队买药了。这样善心的陛下，怎么可能不会做一个好皇帝。” “是……是啊。”我再一次抿了一口茶，看着茶盏中漂浮的茶叶，心像被针扎了一般疼起来。菜头，他本不想当皇帝，只想做一个潇洒的少年，可是魏国巨变不得不让他长大，他扛起了那一份沉重的责任，并因此为它而死。往昔那个骄傲张扬的少年，最终也变得深思熟虑，一步三思。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但这真的就是好的吗。 莫城凤羽宫中，那个少女还在苦苦等着他，等着那一个明媒正娶的誓言，她该怎么面对…… 我不曾注意，眼泪已经划过脸庞落进了茶盏里。汤婆恍惚，“姑娘怎么哭了。” 哭了？我也不知道我哭了，摸到湿漉漉的脸庞，我才知道自己流泪了。 “茶……有些苦了。”我只好这么说。 汤婆转身回屋子里，拿出一罐蜜饯:“若是茶苦了，吃块蜜饯吧。” “谢谢。” 我在汤婆家里小坐了一阵，吃了个晚饭，就要踏上北上的路程。北上的路程我也是计算好了的，当年在莫城，仔细记过魏国的国家地图，魏国北部人烟稀少，有大片大片的森林，有个部落叫纳塔，这个部落人以打猎为生，与外界关联甚少，北部地势复杂，有有很多地区没有划进地图，我若是去那里，兴许还能安度余生。 没有了药物补给，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能撑多久，一年，两年？或许都不到吧。 我残破不堪的躯体，靠着夜小马的药苟且过日，就算是死了也没什么所谓，总归是能去见那心心念念的人了。 我身上还有些钱，辗转了好几个商队，才遇上了去北部的队伍。我扮了男装，身上的功夫普通人也不是对手，在商队里混着，倒也悠闲自得。 有时候帮着商队做点事，他们老大却老是吐槽我:“你一个男人生得这么白净，还这么瘦弱，不知道以后娶了媳妇该怎么办。” “瘦弱和娶媳妇有何关系。”我讪讪地笑。 “你不知道啊，这北方的娘们都猛如虎。你身体瘦弱，怎么满足这北方的娘们。”那老大拍拍自己鼓起的胸肌，骄傲地说道:“像我这样的，北方娘们才欢喜呢。” 我只好赔笑:“刘大哥说的实在是对，到了北方，还望刘大哥多多关照。” 刘三喜非要让我摸他的胸肌，似乎是个男人的骄傲，我拒绝无效，只能象征性地拍拍，夸赞:“实在是好，实在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