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国宣化二十四年,越王离世。 这位执政二十四年的皇帝,在这个寒夜中,与世长辞。 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解脱,从无休无止的折磨中解脱出来。这位皇帝,被岳氏牵制,娶了岳氏当皇后,生了嫡女,女孩是天之骄女,冰雪聪明。他喜欢这个女孩,给她取名林汐。这个女孩能给他带来无尽的荣耀。 他给予了她全部的爱,爱到几乎忽略了自己的其他孩子。 他想给她最好的,想让她做魏国的皇后,做楚国摄政王的王妃。他知道,越国弱小,需要强国来庇护,如果嫁到魏国或是楚国,这是对她最好的选择,她可以安然无恙地度过一生,幸福美满。 他知道,他的女儿,喜欢那个阴鸷的少年,不苟言笑,冷若冰霜。 他不同意,晋国内乱连连,不适合她,他不愿意自己的女儿,遭受这样的折磨。 他以为他的女儿会理解他。 可是后来,林汐带着那个男人回来。杀了他所有的儿子,将他囚禁起来,给他日日夜夜不停灌着使人神智错乱的迷药。她说,她要做皇太女。 他知道,这不是她的愿望。 这是她身后的那个男人。 她端着药,来到他床前,她说:“父皇,喝吧,喝吧。” 他脑海中全是他孩子的尸骨,那些孩子,问他,为什么不救他们,为什么要让他们去死。一场场无休止的噩梦,把他折磨得非人非鬼,他知道,他都错了。 他害了他所有的孩子,也害了这个自己宠上天的小公主。 可是一切都晚了。 他被囚禁在寝宫,不日不夜。他知道,他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后来,他死了。带着遗憾和悔恨,死在了无人知晓的深夜里。 后来,发现越王尸体的时候,整个寝宫都弥漫着尸臭味。 越王驾崩。 越王的儿子全死了,林汐顺理成章继承大统。 但她站在她父亲的棺木前,她本以为自己不会伤心,可是她还是流泪了。她伸手一摸,大把大把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她的父皇对她很好。 可他死了。 苏凌从她身后抱住她,无言。 林汐躲在他的怀里哭,低声抽泣。她道:“怀然哥哥,还好,我还有你,我还有我们的孩子,一切都还好——都还好——” 是啊,她还有苏凌,还有他们的孩子。 只要有孩子在,苏凌一定会娶她,他们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孩子没了。 林汐从阁楼上摔倒,一路摔倒在河中,救上来的时候,太医说,孩子已经没了。所以,苏凌顺理成章地处决了那个太医,林殊怀有身孕的事,似乎再没人知道了。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那里已经没有鼓起来的一片,她知道。她永远失去了她的孩子,她和苏凌的孩子。她失魂落魄地看着苏凌,苏凌抱着她,安慰道:“没关系的,我们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一个,两个,会有很多很多孩子。” “怀然哥哥——你说——是不是报应。”林汐凄苦地笑着:“是不是报应,我害死了我的父皇, 上天就要带走我的孩子,对不对?” 苏凌揉着她的头发,低声道:“不是这样的,是他没有福气,跟你没关系,汐儿。”他吻在她的发间,再无一言。林汐看不见,抱着她的这个男人,虽然嘴上用着最温柔的语气,眼神却凄寒刺骨。 林汐害怕地回抱住他,道:“你还会娶我吗,怀然哥哥,我——我等了太久太久了。” “汐儿,你怎么又在问这个,我不是告诉过你,等我大业一成,我就——” “可是——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林汐推开他,梨花带雨地哭着:“怀然哥哥,我已经不是十多岁的少女了,我也会有容颜枯骨的一天,我等不下去了。怀然哥哥,我等不下去了!!!” 苏凌沉默。 看不见的,虚无缥缈的未来,一次一次的失去,让她的心慌了。 她不能再失去了:“怀然哥哥,父皇已经去世了,我即将即位,没有人可以阻挡我们,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成为我的皇夫,你照样可以称王称帝,怀然哥哥——求求你,我已经失去了父亲和孩子,我不能失去你了,你娶我好不好,怀然哥哥——” 苏凌没有回应她。 “怀然哥哥,你难道不想跟我在一起吗。”林汐道:“我们现在没有任何的阻碍,你知道的,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可以。” 苏凌仍然没有回应她。 林汐笑了。 接下来的日子,林汐每天都浑浑噩噩地度过,她开始怀疑自己。她动摇了,她现在都不能百分百确定苏凌一定会娶她。 她开始疑神疑鬼,苏凌让她做的事情她也做不好了。她甚至拒绝了苏凌的命令,她在反抗,又或者说,她在逼苏凌做出选择。 要么娶我,否则,我不会再听你的话。 林汐这么告诉苏凌。这一次,她不会再退步。 苏凌看着林汐坚决的样子,他知道,这一次,他也没法逃避了。 于是,林汐和苏凌成亲的消息,就从越王宫里传了出去。林汐招苏凌为皇夫,两人共同执政,登上皇位。 苏凌的确给了林汐最为声势浩大的婚礼,绫罗绸缎,花团锦簇,万人空巷。她是越国最美丽的新娘,无人能及。 苏凌牵起她的手,看着林汐脸上的笑容,他的手又紧了一分。 林汐和他并行走在通往大殿的白玉石大道上,她道:“从今以后,怀然哥哥,就真的是我的人了。我渴望这一天,渴望了好久好久……” 她用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他,炯炯有神,神采奕奕:“你呢,怀然哥哥,你开心吗。” 苏凌看着她的眼睛,他愣住了。 他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他想见到的人,不是眼前的这个女孩。眼睛的主人已经死了,他渴望见到她。 他轻笑,拉住林汐的手,一步一步跨上台阶:“是啊,我也期望有这么一天。” 没人知道这句话是对她,还是对眼睛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