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那个梦里,有痛苦和折磨,也有幸福和欢乐。 梦里梦到我的眼睛没有了,梦到苏言把我关入了地牢。梦到有人牵起我的手,告诉我。他爱我,比任何人都爱我,比他的生命更爱我。 这个梦很长很长,长得我几乎快要醒不过来了。 我的大脑昏昏沉沉,腹部还隐隐作痛。 但我渐渐有了意识,慢慢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好疼——”我慢慢撑起身,自己是躺在床上的。可是稍稍一动,腹部又开始疼起来,我只好放弃抵抗,又平躺着。躺了一会,我寻思着头晕可能是因为睡太久了,我便又小心翼翼地坐起来。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我知道,这不是梦。 我都是记得的。苏凌挖了我的眼睛,把我丢在未央宫,我被关进地牢,无休无止的折磨让我几乎发疯 “夫人?” 我听见门开的声音,随后,有小婢子惊呼道:“夫人醒了!夫人醒了!” 她慌忙地跑出房间,没过多久,就是窸窸窣窣一群脚步声。然后他们进了屋,一股风刮来,我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个人身上有股好闻的香气,是茉莉花。 他抱着我的手颤抖着,他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我,但我感受得到他滴在我手臂上的泪水,他哭了。他的声音沙哑,不是我梦里听到的那个声音,他说:“小隅,对不起” 他的声音不像,但我知道,他就是他。 他是林殊。 梦里的事情,我没忘。 我是个记忆不太好的人,我总是忘东西。比如说,忘了公子啊,忘了我就是小星星啊我想我可能还忘了些什么,但他我并没有忘,梦里的事情我都知道。 我想他可能是害怕,于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轻柔地说道:“没事,我没什么事。” 听到我说话,四周人都高兴起来。其中有人说道:“啧,现在好了吧。真的是,我千里迢迢又被你叫回来,换做别人,肯定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我知道,是夜小马。 我记得夜小马已经离开离京了,应该是被林殊叫回来,不然我这条命也捡不回来了。 一个女声笑道:“好了侯爷,你再这么抱夫人,夫人都要受不了了。” 这个声音——是清儿。 林殊这才放开了我,他握住我的手,极尽温柔地问道:“身上的伤口,还疼吗。” 我笑着摇摇头,道:“不疼了,怎么,你还不相信夜小马的医术吗。” 林殊愣了愣,他觉得我一下子不一样了,我知道他察觉出了我的异样,身边的人也都没说话了。因为,他们可能都听出来了。 “谢谢你,林殊。”我道。 林殊慢慢松开我的手,试探着,又害怕着:“林小隅?” “嗯。”我道:“是我。” 声音平淡冷静,林殊知道,我已经不再是他的,那个痴痴傻傻的小隅了。 “你——”他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啦。”我撇着头,笑起来:“怎么突然就哑口无言的。”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于是我道:“放心吧,我都记得呢。” 我没忘,你对我的好。 我都记得。 笑声消失了,所有人都很沉默。最后,林殊遣退了所有人,只留下我们两人单独呆在一起。林殊道:“你——你还好吗。” “我有什么不好。”我道:“这些日子你对我很好,我没什么不好的。” 我想他知道,我想起来一切,我和他之间,就是有距离的。我们回不到之前,那些一直黏着他的日子,因为我是林雨,是小星星,是林小隅,不是他的林小隅。 我突然恢复,林殊倒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说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不知道跟我说什么,但又觉得什么都想与我说。 “这一次,我没忘,我都记得。”我道:“真的很谢谢你,林殊。谢谢你。” 谢谢你,但不是喜欢你。林殊听得出来,他接了一杯水,递给我道:“喝点水吧。” 我们此刻,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我知道,他是在缓解尴尬。他局促不安地坐着,突然道:“想吃什么,我吩咐仆人去做。” “都行。”我道:“确实饿了,你想吃什么?” “嗯家常菜怎么样。”林殊很了解我,他知道我一直不喜欢吃花里胡哨的东西。 我点点头:“好啊,要不然,再来点桂花糕?” “好。”林殊道:“你睡了四五日,想出去走走吗。” “你扶着我?” “好。”语气中的喜悦,我轻而易举就听出来了。 林殊拉住我的手,将我从床上扶起来。我搀着他的手臂,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院子里的太阳暖洋洋的,我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来,刚好有一片树叶落在我的手心里。我扭头问身边的男人:“院子里种的是什么树。” “槐树。”林殊道。 我心中一阵暖流涌过,因为当年小竹苑的院子里就是一颗老槐树,故此我喜爱槐树,没想到林殊竟然知道 “现在是秋了?”我道:“天气有些凉了。” “嗯。”林殊道:“冷了?” 我摇摇头:“没有。我只是想说,你多穿点衣服,不要感冒了。” “感冒?” “就是风寒。”我道:“受不得寒的”我话没说完就闭了嘴,因为受不得寒的,是那个槐树下坐着的身体不好的公子。有着天下第一美誉的林殊,自然是不怕这些的。 林殊也听出来了,他没戳破我,只是道:“好,都听你的。” “查出来了?” “嗯。”林殊道:“你知道?” “猜猜也知道是谁。”不想让林殊和我成亲,又有权利可以收买大巫司对我痛下杀手的,只有一个人。 “我会让她付出代价。”林殊道:“让她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不提她了。”我道:“刚刚在屋里,你说话的声音怎么那么小,哆哆嗦嗦的,可不像不可一世的摄政王。”我有些笑他的意味,悄悄问。 林殊支支吾吾的,拉着我的手又紧了一些:“我——我怕你——” “你怕我,忘了你,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