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明日继续治疗,林小隅,你现在没资格和本王谈条件。”苏凌大手一挥,就有小厮走进来将我抬了出去。 我木讷地盯着夜晚的天空,凌王府四角的墙壁将黑夜框起来,原来天空也是那样小的,小到我一双眼睛就能看完。 三叔在门外接我,是他把我背回去的。 三叔应该是知道此事,一路上便不问我听到了什么,我也不想说。其实凌王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什么身份,我有什么作用,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芭歌旁击侧敲我多次,我却视而不见,被这我自以为可笑的爱情冲昏了头。 我觉得周遭都很冷很冷,冷到我无法呼吸,好像要死在床上了一样,无论我怎么盖被子,怎么蠕动身体,都冷得我直打哆嗦,我想,怎么会这么冷呢,我的眼泪为什么会这么多呢。 好在我没有自欺欺人地告诉他我喜欢他,如果我告诉他,他会觉得我是个什么东西呢。 可笑?幼稚?天真?自不量力? 我不敢相信,我不能再卑微下去了。 第二日,他们把我迷晕,然后带到池潭里,我被活活痛醒,挣扎着想从水里爬出来,苏凌将我的头按在水中,我呛了好几口水,火辣辣的药水进入我的身体,好像要把我的身体四分五裂似的。 我哭着,哭着,身上伤口都被烫破,滚滚流着血水,我伸出手,刚刚碰到池壁,苏凌就直接将我一脚踢入水中,如此循环,我生的意志渐渐消弭。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呢,明明是一样的水,今日的痛苦比昨日还要恐怖,那种在黑夜里行走,永远没有光,没有生的希望。 “啊啊啊啊……啊呜——”我如鬼魅一般的尖叫回荡在房间里,渐渐的消沉消沉。 我慢慢沉入水中,任它们如何蹂躏我的身体,我全然不在乎,太苦了,实在是太苦了。 就这么死去吧,静静的,没有任何人怜惜地死去。 “你等等我,等我,等着我回来娶你。” 我脑中轰轰的噪音,隐隐约约能听见一个人说话。 “我想守着一个人,一直守着她,守到她有一天回头看,会告诉我她喜欢我。” “我们是亲人,一辈子的亲人。” “你成没成过亲,我不在乎,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喜欢你,你不知道吗,你究竟要逃避到什么时候!你一直在自欺欺人,他早就死了!你要找的人,早就死了!” 是谁,是他,还是她?那个人究竟是谁。 “哗啦——” 我被苏凌从池子里拉出来,全身都被烫烂,腐臭的气息刺鼻,苏凌怒吼:“你不要命了!” 我眯着眼,发丝贴在我的脸上,我眼里全是药水,几乎看不清苏凌的脸,我苦笑道:“让我死吧。” “呵,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怀然哥哥,怀然哥哥!”林汐推开门,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看到我体无完肤的样子,她担心地跪在我身边,哭着说:“怀然哥哥,放过林姑娘吧,我找过了,林姑娘身上的伤不是一般的火烧伤,这秘术对她没用,不要折磨她了。” “还有你们越国的秘术不能治疗的伤吗。”苏凌严肃道。 “有。”林汐道:“这个秘术不算是治疗,蜕皮的秘术,但有一种烧伤无论什么秘术都治不好。” 话说到这里,苏凌突然反应过来,“你说的可是……大晋三大国宝之一的归雁火?” “正是。” “她身上的伤是归雁火?”苏凌震惊地看着我,脸色骤冷。 “我有八成的把握。” “为什么会是归雁火,此火只有陛下和其亲信掌控,一火可烧千里,绵绵不绝,无法扑灭。”苏凌道:“她身上为什么会有归雁火的烧伤?” 归雁火?那是什么,原来我身上的烧伤是归雁火所致吗,这种火又有什么不同。 “怀然哥哥,秘术无用,汐儿还有其他的办法。”林汐道:“你知道还有一种最高的易容术吗。” 我看着镜子里坑坑洼洼的脸,和身后那张如画的容颜,巨大的反差让我有一种美女与野兽的即视感,呵,现在我如刀俎上的鱼肉,还有功夫想这些吗。 我轻笑,林汐扶住我的肩膀,忧伤地说道:“林姑娘,怀然哥哥也是没有办法,如果陛下不死,怀然哥哥就会死,你不会想看到怀然哥哥死吧。” 林汐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易容的工具,慢慢说道:“有些疼,不过比秘术好很多,你忍着些。” “三公主,我真羡慕你。”我闭上眼,不想再看镜子里这张丑陋的脸:“有一个那么爱你的男人,我真羡慕你。” “你也会有的,等你平安出了宫,我就把你送到你想去的地方,你在那儿会找到自己喜欢的人。” 林汐一点一点把做出来的容皮贴在我的身上,这是自秘术过后,她花了七八日的时间做出来的容皮,这种易容本来是只用易在脸上,但由于我是全身烧伤,林汐做了一身的容皮,一点一点和我的肌肤贴合,然后做出一个假人。 “本来秘术可以一劳永逸,不像这面皮之术,一个月就要换一次。”林汐道:“我麻烦一点倒是没什么,只是你不能有事。” 我知道,这面皮之术我之前听芭歌说过,越国盛产美人,易容术更是天下闻名,而越国三公主更是有一手活死人,肉白骨的易容术,这些面皮制作一般人完不成,更何况要做到与那花卷上的少女一模一样?! 林汐面容憔悴,带着美人独有的怜,笑着问:“你最想去哪儿。” “我……”受到她的启发,我慢悠悠地开口:“我想去盐都,去北城,在那里买一座房子,有一家店铺,遇到一个好男人,若是遇不到也就算了,我会养一只猫,一条狗,我会过的很好很好……再也不要回来了。” “好,再也别回来了。”林汐脱下我的衣服,一点一点地抚摸着我的伤口,小心翼翼地为我贴上容皮,我感受到这些东西贴在我的身上,让我有一种压迫感,林汐道,“假的毕竟是假的,你千万要记住,这东西不可以遇火,若是遇火,则会脱落。” 我任由林汐的摆弄,静静地等待着每一寸肌肤被贴上面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汐长长吐了一口气,柔声道:“你看看吧。” 我慢慢睁开眼。 铜镜中的少女仿佛一朵朝气蓬勃的迎春花,一张脸绝世倾城,又带着点小小的俏皮。我从没有想到我的眼睛居然会这么好看,眼睛里流露出三月里的阳光,我抬起手臂,白得像雪山上的雪莲花,偶一瞥见,如果行走在黑夜中突然看见了的九天玄女,太美了……美到好像一抹云,一片风,一吹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