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叹气道：“我还想着明早下地浇水呢。” 林翠儿听完，一脸无奈道：“少做半天也不碍事，庄稼都快要收获了，也没那么需要水。” 林柳儿看林母还有些犹豫，说道：“爹和哥哥们都在家，会管好地里的事。” 林母盯着桌面，想着家中的小菜园，却也无奈。 今天确实太晚了，不能回去。 她道：“希望那父子几个能长点心，把家里的一块菜地管好。” 说完她自己都不敢指望这话能成真，靠着凳子叹气。 林柳儿扶着林母道：“爹他们会看好家里的。” 林母笑笑，点了点头。 林翠儿坐在边上，眼睛朝上翻了一下。 她爹倒是有可能想着浇浇地，但那几个哥嫂就指望不上了。 她娘性子太软，又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他们估计都想不到这上面来。 唉。 但愿少浇一回水，地里的菜也能活下来吧。 林翠儿叹着气站起来，拉着林母往厨房走，“娘，既然不回去了，就先过来洗个澡吧。我看你刚才烧饭，身上都淌了汗，该不舒服了。” “娘都没拿衣服过来。”林母无奈道，扯着林翠儿的手站定在原地。 林翠儿皱着眉，也想起这一茬。 她娘现在洗澡还真没衣服能换，她们的衣服都小了一些，娘穿不了。 林翠儿抿唇看向边上的林柳儿。 “姐，娘没衣服换怎么办？” 林柳儿站起来说：“我之前让菊花帮娘做了新衣服，上次忘记给娘拿回去了，我现在就去拿。” 林翠儿点点头，扭头看向林母道：“姐有新衣服给你换。” 林母笑道：“我听见了。” 林柳儿动作很快，不过片刻就拿了两套衣服出来。 “娘，我让菊花给你做了两套衣服，都洗好了，你穿一套，明儿再带回去一套。” 说话间，林柳儿将叠好的两套衣服放进了林翠儿怀中，就着林翠儿的手臂托举，给林母展示衣服的样式。 林母不挑，还不等林柳儿介绍，拿过她手上的衣服。 “就穿这一身吧。” 话落，她抱着衣服往厨房里面的洗澡间走去。 林翠儿托着另一身衣服，瞪着林柳儿道：“姐，你把我当桌子了啊，都不说一声就往我怀里塞，你也不怕我没反应过来扔到了地上啊！” 林柳儿抱着手臂看着林翠儿，“给娘抱衣服还有怨言啊？” 林翠儿瞪她不说话，自己寻了个空凳子坐下。 林柳儿坐在她旁边，失笑道：“生气了？” “我才没有。”林翠儿道。 林柳儿从她怀中抽过那身衣服，放在了自己腿上，“行了，我来抱。” 林翠儿被林柳儿的动作吓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撇了撇嘴。 “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林柳儿没搭理她这话，林翠儿听着厨房的细微动静走神。 林柳儿坐了一会，也没听到林翠儿再说话，偏头看过去，她眼珠子一动不动，一看就是在走神。 林柳儿拍了拍林翠儿的肩膀，问：“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林翠儿恍惚着抬头，长叹一口气道：“想我以后可怎么办……” 她嘴上说着不想嫁人，但是真到了年纪，又怎么能不嫁人呢？真那样的话，村里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爹娘淹死。 可，嫁人的话，未来好像更加不好过。 林翠儿愁得眉间打结。 林柳儿在她肩上捏了一下，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还早着呢。” 林翠儿郁闷地说：“也没两年了。” 她抬头看着逐渐暗下去的天边，继续道：“真不知道以后的我会是什么样子。是被丈夫看不起打骂的女人，还是跟丈夫相亲相爱的女人。” 林柳儿坐在旁边看着她，没说话。 林翠儿又道：“想到我以后的生活全都要围绕一个我根本不了解的人，就觉得害怕。” 林柳儿拍着林翠儿的后背，张嘴欲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 其实她觉得，结婚不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可现在是六十年代，到了年纪不结婚会成为众矢之的，甚至会被一些奇怪的人欺负。 有些人生来就欺软怕硬，而没结婚的姑娘和没了男人的寡妇就是大家眼里公认的弱势，很多心思不纯的人都容易打她们的主意。 尤其是在村里，家里没个正经男人，路过一条狗都敢在门前多嚎叫两声。 想起来还挺讽刺的，家里只要有个男人，就能抵挡绝大部分的麻烦，哪怕这个男人没啥本事都行…… 林翠儿晃晃脑袋，想到了什么似的，神情更加郁闷。 她扭头看向边上还在想事的林柳儿，问：“姐，为什么女子都要结婚啊？不结婚不行吗？” 林柳儿想说“是为了有个男人挡去麻烦事”，可这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又被林柳儿咽了下去。 林翠儿似乎也不要她回答，又接着说：“我就不是个喜欢种地的人，要是找个种地的男人，再生个只能种地的孩子，并且很多时候连肚子都填不饱，那还不如不活了。” 林柳儿听到最后，嗤道：“不许瞎说。” 林翠儿撑着脑袋，笑道：“我瞎说什么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这样的人生的孩子日后肯定也是要遭不少罪。” 林柳儿听着这话想到了后世的现状。 孩子们的都是由父母的经济水平决定的。 财富极少的人家，孩子的追求是吃饱饭，甚至有些都上不完九年义务教育。即使是通过努力得以深造，也跟更高的人有着极大的差距。 她大学时才拥有的手机电脑，是她同学小学时期就能接触到的东西。 她读不通畅只能纸上谈兵的哑巴外语，是别人张口就来的一种语言。 …… 说不清什么感受，只知道吃了很多苦乱闯拼来的大学，也掩藏不住差距的深渊。 平心而论，倘若自己无法打破贫困的状态，她不会情愿生下孩子，让孩子重复自己这困难折磨的一生。 可，眼下的情形不一样！ 十年之后，是绝大多数普通人脱贫致富的重大机遇期！ 那是一个靠勤劳也能致富的时期，加上她帮忙，翠儿一定可以跨越阶层的，不会让孩子受一辈子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