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是好几家人一起住的院子，哪怕家里的工人都上班去了，院子里也有小孩和老人说话的声音。 这不，还没进门，就听到孩子尖叫的声音，和几个老太太说话的声音。 “听说最近出了个神女，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成神女了，也不知道谁说的。” 尖锐的音调刺得人耳膜疼。 林柳儿往声音来源那边看了一眼，是个穿得挺工整一老太太，腿边还有个在地上坐着的小丫头，脏的不能看。 “神女啥的，跟咱家也没啥关系，管她呢？徐老太，你这小孙女一身都脏了，不拉回去换身衣服啊？”她边上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指着地上的娃娃说。 徐老太撇了撇嘴，“小丫头都这样，等会她娘回来了，让她娘搞。” “她娘下班可得五点多，我看小花的裤腿湿了，搞到那会可要生病的。”又一个洗衣服的老太太道。 徐老太不甚在意地扯开话题：“管她呢，一个小丫头片子。” 另外两个老太太对视一眼，都无奈地摇头。 老徐家的小儿媳妇现在只生了一个丫头，母女俩都不受这徐老太待见。 林柳儿看她们又说起神女的事，往地上看了一眼。 小丫头不知道在哪摸了一手黑，正要往嘴里送。 她愣了一下，腿一动发出了细微的声响。几个老太太没注意到这边，倒是那小丫头朝她看了一眼，傻呵呵地笑了一下，脸上还沾着脏污。 林柳儿叹了一口气，不自在地别开视线，拿出客户册，开始忙自己的事。 她将某一家的菜交完出来，看到那小姑娘爬到了她停车的位置，好奇地伸手捏车胎。 林柳儿走过去，将她扶起来，小声道：“小朋友，这是车胎，很脏的。” 小姑娘听懂了她的话，点头小声道：“我知道啦。” 低小的声音弱不可闻，她还瞅了瞅她奶奶的位置。可惜她奶奶专注跟人说闲话，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形。 林柳儿从兜里拿了一分钱，快速地塞进小姑娘手里，小声交代道：“小朋友，晚上见到妈妈，给妈妈。不要说是别人给的，说在地上捡的。” 说完林柳儿将娃娃放到边上的凳子上，推着车子离开了这个院子。 小姑娘捏着钱，盯着林柳儿的背影发呆。 好半天，徐老太注意到这边的情形，训斥道：“死孩子，又爬哪去了，不嫌脏啊，赶紧过来洗手。” 训斥着还不忘拿手在她身上拍两下。 小姑娘将林柳儿塞给她的钱放进荷包，一声不吭地跟着她奶奶进了屋子。 林柳儿没再关注这边的事，她能做的都做了，剩下就要看孩子妈她们怎么发挥了，要是发挥的好，过个安生日子还是可以的。 神女的言论再假，也是有一点威慑力的，要是孩子娘够聪明，就该知道借题发挥，维护孩子“神女”的身份，甚至主动让孩子多点“意外之财”，让自己和孩子都有点好日子过。 要是不聪明，她也就没办法了，活该受苦。 林柳儿摇摇头，骑着车继续送货。 一边送货，一边推销，还夹带着助推出新的“神女”，林柳儿不知不觉就做到了下午三点。 等她骑车回去的时候，林翠儿都急疯了。 “姐，你骑车去哪了，不是说就送一小会货嘛？你这都都耽误半天了，我们还有好多货没送呢！” 说着她直接夺走了林柳儿的自行车，带着林揽星就出了小院。 林柳儿上前去关院门，回了房间继续忙碌。 忙碌中，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 一转眼，又是吃晚饭的点。 由于下午的时候林柳儿耽误了一会，林翠儿她们到饭点了都还有一篮子没送完，晚饭又是林柳儿烧。 她做完饭，几个人才勉强忙完坐到了饭桌上。 林翠儿喘着气道：“姐，你今天中午干啥了，怎么一下午的时间，县里好多人家都说自己家多了个神女啊？” 别人不知道就算了，她可是知道神女这东西就是闹出来忽悠人的，根本就没有，眼下多了这么多人说神女，肯定是她姐干了什么！ “神女？”林揽星和林青儿都有些好奇：“神女跟柳儿姐有什么关系啊？” 林翠儿主动解释道：“姐想出来的点子，让大家都重视点家中的女孩。” “那钱是？”林揽星看向林柳儿，惊讶道：“那些钱是柳儿姐掏的？” 林翠儿接过话茬道：“肯定是我姐掏钱啊。对了姐，你今天是不是又出去撒钱了？” 林揽星和林青儿都愣住了，看着林柳儿一声不吭。 林柳儿无奈地看向林翠儿，“没多少钱。” 没多少钱，意思就是真撒钱了。 林翠儿捂着心脏想哭：“姐啊，县城没多少人家丢女儿啊，花这钱没必要啊！” 她姐的目的不是希望少点弃婴嘛！县城里几乎没什么弃婴啊，这钱花了是白搭啊！ 林柳儿想说些什么解释。 林翠儿直接截过她话头。 “姐，我知道你肯定又碰到了什么看到就伤心的事了，你别说了，我都懂。” 林柳儿揉了揉她的头，无奈道：“翠儿，不光是这个。” “那能是什么？”林翠儿道。 林柳儿继续道：“我想借县城那些想过好日子的女人的手，将神女的影响扩大化。比如，开头是我花一分钱引导大家猜想某个孩子是神女。我确实花了一分钱，大家都知道了。那会不会有女人动心思，自己贴钱给自己的女儿，编造神女话术呢？” “姐，你的意思是？”林翠儿眼神闪了闪。 林柳儿点头，“就是你想的，借力宣传。今儿的那些孩子都是会说话的，我特意让她们跟妈妈说我给钱的事。你猜她们妈妈知道了这事会怎么办？” “拆穿神女？” 林柳儿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猪脑子啊你！能让我伸手的都是过得不太好的，她们但凡聪明一点，就知道要顺着我的说法圆。甚至还会有聪明的女人举一反三，不要我做什么就知道自掏腰包让女儿成为‘神女’！” 林翠儿揉了揉脑袋，小声道：“可是自己掏钱成神女，什么也得不到啊？难道就图一个神女名号？没人会这么傻吧？” 林柳儿深呼一口气，又给了林翠儿一下。 咬牙道：“神女名号可以办很多事了，至少顶上这个名号，能让很多女孩的处境好一些，也能让她们的妈妈跟着受益。会这样做的女人都不傻，至少比你聪明！” 林翠儿无辜地盯着林柳儿。 “可是真的没用啊？钱还是她自己的，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她自己也知道这个是骗局，以后不会来财。” 林柳儿不想理她了。 林菊花笑着开口：“翠儿，来不来财要看对谁了？比如你为了一个神女名号，自掏腰包说捡了十块钱，别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你爹娘就会顺着神女想，心底认为你是神女，那样你爹娘是不是就会对你更好？换在这里，就是不受重视的母女编造神女谎言，欺骗不待见自己的夫家，夫家不知道内情的情况下，就会不自觉朝神女方面想，一旦有这个想法了，以后肯定就会更重视她们。” “还是菊花看得明白。”林柳儿看向林翠儿，瞪了她一下：“说得这么清楚，总该听明白了吧？” 林翠儿听明白了，但是她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姐，搞这么多神女出来，合适吗？” 她姐之前不是说，只有对孩子好的人家才会受到神女的馈赠吗？眼下这样冒出一大堆来，有用吗？ 林柳儿抚眉道：“翠儿，神女猜想越多越好啊，知道内情的人会拼命维护这个猜想的，因为神女带来的好处太多了。发展到最后，都不用我们插手，一些需要这种猜想的女性会竭力帮我们圆这个谎的。” 林揽星小声道：“比如我花五块钱让自己成为神女，我爹娘肯定会对我好。我爹娘对我好，那我还会接着花钱维护自己的神女名号。柳儿姐，是这个意思吗？” 林柳儿点头，“孺子可教啊。” “那我为了这个名号合理，而不显得是我自己操作的，还会偷偷花钱选一群幸运儿撒点小钱，避免这个区域只有我一个神女……” 林揽星说到最后，眼睛都瞪大了。 她想，她知道柳儿姐的心思了。 “一人之力太渺小，可大家的力量足以掀起更大的风浪。”林柳儿看着大家说道。 试图一个人拯救千千万太理想了，也难以落实。但全部需要这个猜想的女性都站出来的话，无数个“神女”和她一起，一定能完成这件事！ 她坚信，无数个一加在一起，一定能产生最坚韧的力量，破除源自性别的悲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