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又想起曾经那个没嫁的姑娘，平时连厨房都懒得进，时不时帮着缝两件衣服也搞得乱七八糟，无忧无虑，笑得比谁都开心。 她几个小子犯了错，都不求他们原谅，而是央着柳儿求情。有时混账些，但是大多时候对柳儿很好。 可嫁去了老朱家之后，柳儿为了孩子都差点丢了命！ 林母闭上眼睛，手都攥红了。 老大常说，柳儿就不该嫁进老朱家，也不该生这几个讨债鬼。她一直骂他，现在想来这话也没错。 确实是讨债的，她好好一个姑娘嫁过去，这才几年，都快不成人形了。柳儿自小就爱美，瘦的厉害，现在比从前还要瘦，一点肉都没了。 “婶子，快别哭了。”林菊花抬袖子给林母擦泪。 林母哽咽着说：“我的柳儿可怎么办呀……” 林菊花把林母搀扶进厨房，又哄了她好一会，林母的情绪才平静下来。 林母抖着手，去林柳儿房间把包裹里装着的食物拿进厨房，“柳儿这么瘦，该吃点肉补补。” 发皱的油纸裹着一小块腊肉，不多却也难得。 林菊花愣了一下，看着林母要洗菜烧饭，赶紧指了下边上早就备好的菜：“婶子，这边还有菜。” “哎，好。” 林母看见边上的桌子上放了肉，心中那股酸涩才消去了不少，“平时也是这么吃的吗？” 林菊花赶紧点头，“平时柳儿姐跟翠儿都辛苦，吃得方面也就舍得了一些，每天都有肉和鸡蛋吃。” 林母的脸上这才带了点笑，“能吃好就行。” 说完又想起吃得好也瘦了不少的柳儿，心中还是有些难受。林母没再说话，认真地洗菜烧饭。 林菊花也不跟林母抢，安心在后面帮着搁火。 她知道婶子这是心疼女儿，想要烧点好得给柳儿姐吃，要是烧给柳儿姐吃能让婶子开心点，那她没什么好抢的。 烧菜的间隙，林母看见林菊花在后面搁火，说：“下回路上好走了，我让老大他们送点柴火过来，省的你们什么都要花钱买。” 林菊花不敢帮林柳儿应下来：“婶子，你等下跟柳儿姐说吧，家里的这些东西都是柳儿姐添置的。” 林母应了两声就专心烧饭。 平日里小院的饭菜就够好了，今日比往常还要好。蒜香扑鼻的大蒜炒腊肉，软糯易化的腊肉焖土豆，细腻滑嫩的炖鸡蛋，微辣的回锅肉，软烂的红烧肉，解腻的骨头萝卜汤，还有一碗大白菜。 林母看着一桌的菜，笑着说：“这都是柳儿爱吃的，尤其是我烧的回锅肉，从前她年年都要吃。” 林菊花将菜样都记在心里，说：“婶子，以后我经常给柳儿姐烧这些菜。” 林母点头，“有你照顾她，我放心。” 两人就坐在厨房等林柳儿回来，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林菊花看着外面的天色渐黑，回头看了下林母的神色，果然又伤心起来了。 “她平日什么时候吃饭？你们是不是不一起吃？” 林菊花沉默着点头。 林母看着门外凑过来的几个孩子，招了招手：“月儿，尧小子，禹小子，都过来，那两个丫头，你们也过来。” “外婆。” 几个孩子都喊她，林母拿着碗给他们盛饭，“都饿了对不对，外婆给你们盛饭，今天外婆烧了好吃的菜，多吃点。” 林母给她们盛了饭，就在边上坐着，招呼她们吃喝，也没给自己盛。 林菊花看不过去，帮她盛了一碗饭：“婶子，你先吃点吧，柳儿姐她们还要一会才会回来，等久了会饿。” 林母没说话，也没拿筷子吃饭。 林菊花盛的饭放在边上，渐渐变冷。 饭后几个孩子又回堂屋那边玩闹，林菊花和林母坐在厨房，暖黄的灯光撒在屋里，不见暖意。 林母没再哭，可脸上的神情依旧不好。浑浊的眼珠盯在门框上，半天没动。 好半晌，她才僵硬地侧过头：“柳儿她们几点才回来吃饭？” 林菊花叹道：“七点左右，这段日子忙些，有时候会到八点。” 林母问完也没说什么，算计着时间，把桌上的菜又放进锅里，往灶里放了一把火。 她靠在墙面上，小声说：“柳儿从前吃饭都要准点吃，也从来不吃任何人的剩菜。” 林菊花回想起孩子们吃完的菜，基本每个菜都吃到了，多的快吃完了，少的也夹过几筷子，都是剩菜。 林母苦笑着望着墙面。 越是知道柳儿的近况，她越是伤心。尤其是柳儿都过得这样辛苦，朱老太还埋怨柳儿！ 林柳儿和林翠儿在前面磨蹭了半天，快到八点的时候才回来，进了厨房，两个人都不敢说话，站在墙角准备听训。 可她们忙了这么久，林母哪还舍得训，无奈道：“天色不早了，快点吃饭，该饿了。” 林翠儿不敢置信地跟林柳儿对视。 林母看她那样就来了气，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吃饭，在那站着跟木头一样！” 林翠儿瘪嘴，嘀嘀咕咕说：“你就知道说我，姐不也没动嘛！” “你说什么？”林母似是没听清，拿着锅铲回问一句。 林翠儿讪笑着凑上前，抱着林母的胳膊，“娘，我说你今晚给我们烧了什么菜啊，有没有我们爱吃的？” 林母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继续端菜。 “小好吃的。” 林翠儿顶嘴：“娘，我怎么就好吃了，我就问问。” 说话间，伸手要在盘子里拿菜。 林母看不下去往她手背上一敲，瞪着她说：“谁让你用手拿菜的，洗手拿碗用筷子！” “知道了知道了” 林翠儿老老实实按照林母说得来。 林母看跟在林翠儿身后没动的林柳儿一眼，说了两个字：“吃饭。” 没指名道姓，没生气，没骂人。 林柳儿心中的那块大石头一下子落到了实处，“好，我这就去洗手。” 说着要往院子走。林母喊住她，指了指边上放着的脸盆，“外面水凉，你手寒，洗了会不舒服，用这个，才烧的温水，洗手刚刚好。” 林翠儿一进来就很伤心地捂住自己的小心脏。 “娘，你怎么不说让我用温水，偏心！” 林母笑着在她头上点了一下，“你瞒我在这边做生意，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先跟我委屈上了。” “哎呀，娘。”林翠儿躲开林母要揪耳朵的手。 林母将盛好的饭递给林翠儿，“行了，你身体好些，手都烫，冷水洗还能去去火气。你姐身子不好，别跟她比。” “晓得了。”林翠儿接过碗，挤着眼说：“您就是偏心！” 说完像个猴一样，跑到了桌子那边。 林母瞪了她一眼，看着还在偷笑的林柳儿，语气不好道：“洗个手还要磨蹭多久！” 林翠儿撑脸看着这边，点评了一番：“娘，这还是你第一次对姐发脾气哎，再凶点就好了，像对我一样。” 林母走过来就给她头一敲。 “你再把筷子插在嘴里讲话，我就让你爹抽你。” 林翠儿翻了个白眼，“是是是” 她爹抽她？想想都不可能，顶多嘴上念叨两句，她爹呀，舍不得打。 林柳儿看着这边闹作一团，摇摇头，伸手在盆里洗手。 水温适中，不至于把人手烫红，也不至于过凉，让她受冻。她看着水，突然笑起来。 不怪翠儿说娘偏心，她都能感觉到这明晃晃的偏爱。 她慢吞吞地动作着，林母好大一会都没等到她过来，又怕她饿到生病，有些生气道：“吃饭的点都耽搁了，你还在那不急不慢地洗手，还吃不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