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讲究，能睡就行。”林柳儿道。 大爷咳了一声说：“有张一米八的床，做的时候不小心量错了尺寸，床腿矮了点，但是价钱上比商店便宜一半，只要二十三。” 大爷看了林柳儿一眼，这张床是学徒工做错的，主管让拆了，但是厂里木材多，不拆也不会被发现，几个小主管就偷着昧下来，准备悄悄卖了。 说是要卖二十块，他要是帮着牵线，也能挣个三块。 “姑娘，那床真的挺好的，睡几个人都行。”大爷道：“你要是想要，晚上就给你送去。” 林柳儿点点头，“我能看看东西吗？要是合适我就要。” 大爷就带着林柳儿往厂里走了，一堆木材后面就放着大爷说的床。 整体没什么瑕疵，就是床腿确实短了一点。 林柳儿还挺满意的，当下就同意了，“大爷，你等下给我送到城西八巷五户去，送到给钱。” “这不行，咱俩之前也不认识，你得给三块钱保证金！”大爷急道。 林柳儿迟疑了一下。 大爷说：“万一你骗我，这三块就算劳工费了。要是你真想买床，到时候再给送的人付二十块。反正我就在这家具厂上班，我要是骗你，你还能来找我。” 林柳儿一想也是，就付了定金。 大爷喜滋滋的送她走，还从地上薅了两个凳子给她，说是送的。 林柳儿回去后，没等多大一会，就有人把床送过来了。 看着他们动作熟练的将床摆放在她选好的位置，林柳儿付了钱将人送走。 “嫂子，你这是专门为我买了一张床？”林菊花有些受宠若惊。 “你帮我做事，总不能连张睡得床都没有。” 林柳儿忙活着将床给铺上，又换上干净的床单。 “你晚上睡在这，那张床是翠儿她们在睡。她们年纪小，睡觉野，别给你踢到了。” 林菊花道：“谢谢嫂子。” 林柳儿忙完屋里的事，就去厨房做饭。今儿她没做事，自己做就行，省的朱杏儿还要忙活。 做饭的时候，林翠儿从外面回来，嘴里还在抱怨着：“姐，你一个人回来都不等我！” 林柳儿一边炒菜，一边说：“今天有突发情况，不是故意把你丢在那边的。” 林翠儿走进厨房，“啥突发情况，菊花姐呢？你婆婆也跟着我过来了，刚分开不久，往医院那边去了。姐，菊花姐咋病的那么严重？” 林翠儿说着从边上的簸箕里拿了个番茄啃，这一路走来可把她累坏了，嘴里都要干冒烟了。 “老太太也过来了？”林柳儿愣道。 “说是过来看菊花姐的。到底咋回事啊？怎么菊花姐病了是让你送去医院的，她不是有男人吗？”林翠儿问。 林柳儿叹气，“没啥好说的，恰好赶上了，帮着送一下医院。” 林翠儿哦了一声。 过了会才问：“菊花姐现在还在医院吧？我等下过去看看？” 林柳儿摇头说：“菊花在屋里，你直接过去看就好，已经从医院回来了。” “不是说挺严重的嘛？”林翠儿道。 林柳儿说：“不算严重，看着吓人了一些，吃点药养一阵子就行了。” “那我过去看看。” 林翠儿将篮子放在厨房，往房间走去。 林柳儿闷不作声的继续做饭，又多淘了一些米，这会子，有两个大人两个半大人，还有三个孩子，饭做少了不够吃。 朱老太过来的不算晚，林柳儿的饭才蒸上。 朱老太站在院子里，整个人有点不自然，“柳儿，娘听护士说，你带菊花出院了，就过来看看。” 林柳儿指了一下朱月的房间说：“娘过去瞧吧，弟妹在屋里。” “唉好。” 朱老太往屋里走。 林菊花还在跟林翠儿说话，看到过来的朱老太愣了一下，没说话。 朱老太尴尬开口：“菊花，娘过来看看你。” 林菊花点点头，眼神也有些不自然。 其他人见状退出了房间，将屋子留给了婆媳俩。 林柳儿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瞅着林菊花这边。 朱老太坐在床边，自责的开口：“菊花，是娘不好，耽误你治疗了。娘听说，都是娘不好。” 没说完的话，林菊花也听懂了。 她苦笑着问：“老太太，你伤心的是我不能生了吧？” 朱老太拉着林菊花的手，闷声道：“你还这么小，就不能生了。” 林菊花嫌恶的收回自己的手，“老太太，我两回踏进阎王殿都是因为生孩子造成的，不能生也挺好的。” 朱老太苦着一张脸看她。 林菊花靠着墙，笑道：“老太太，你知不知道再耽误半个月我就要死了？” “是娘不好。” 朱老太来来回回也没说出什么别的话。 林菊花冷冷的看着她，心寒到极致。 她死了都不要紧，她活着不能生了就是天大的事！ 她闭了下眼，轻飘飘道：“老太太，你别伤心了，我不耽搁你儿子生孩子，过了这阵子，我能站起来，我就跟他离婚。” “老四家的，你这可不能瞎说！”朱老太急道。 林菊花好笑的看着她，“那娘情愿老四这一辈子都没有孩子吗？” 朱老太不吭声。 不吭声就是答案，大家心知肚明。 林菊花笑笑，有些释然。其实她也生怕了，这些年嫁过来，怀了四个，生了两个，流了两个，还差点因为流孩子断送了自己的命！ 她抬手在脸上擦了一下，红着眼说：“老太太，老四还年轻，再找个婆娘肯定能给你生孙子。我呢，这辈子再怀不上了，也就这两个丫头。我跟他再这么过下去，也是耽搁他生儿子。趁现在还年轻，您多给他相看相看，今年年底就能娶个新媳妇了。新媳妇肯定一下子就给您添孙子！” 半嘲半讽的话，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刺中她自己。 林菊花捂着自己发疼的心脏，自嘲的笑笑。 这些年不被当人的日子，她居然还会因为要失去而心疼，真的是不该。 朱老太愣愣的看着林菊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空洞。
